辞衍

有一天,风景将穿透我

【国太|白昼已烬 22:00】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和服宰,有私设

✔故事发生在明治维新时期,保留异能者设定

 

 

这世道下人人都哭着,可是会好的。

                                       ——题记

 

 

01.

 

『四月七,本该人间芳菲。

我行至江市,途遇饿殍遍野,血染河山。当以此警记,不忘当日离家之所求。

明日周身要事如下:

○竹越君回信,信使于夕食来取。

○前往道场,拜访故人。

再三告诫,莫为无意之事苦恼。』

 

国木田独步拢了拢外衫,搁笔合袖。这春日四月天的晚上是会透出几分寒意,可也不至于呼出白气。许是下午时,外头山前刚刚结束一场厮杀,凝固成河的鲜血带走了热气,还给这山村一片冬日寒凉。

 

他摘下眼镜,凝望着一片焦土的国家,却不知这血腥与暴力的变革时代何时才能走向终结。

 

“啊——”

 

惨叫声传来,近得连子弹刺穿血肉的声音都震耳欲聋。国木田闻声立刻提刀,推门疾步而去。

 

可还是晚了。

 

“此人名伊藤敏夫,乃危及民众的异能者,故特来铲除。”警卫吹了吹枪口,神色傲慢,“你等莫要妨碍,迅速离开。”

 

异能者……

 

国木田是听过的,传闻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神奇的能力,更有甚者可令万物倒转时间、逆转生死。

 

没有人知道异能力是如何运作的,又为什么能无视亿万年来的法则自成一派。也许正因这样的独特与未知,人类自发现起便如临大敌,如同中世纪绞死火烧女巫般将异能者视为需要被清剿的异类。

 

国木田注视着警卫离开的背影,只觉苍凉。

 

他出生于大族世家,从小被灌输的理想不过就是延续、发扬其威名权势。可渐渐长大了,国木田却总望着窗外四四方方的天出神。

 

他总觉得自己的理想不该如此。

 

可理想究竟为何物,是少年时代的国木田总执着于弄清楚的事情。

 

而现在……

 

他掏出小巧的记事本,写下一行字:

『再也不要让任何一个人,死在自己眼前。』

 

而这本记事本,便是他理想的据实写照。

 

 

 

02.

 

翌日下午,信使如约而至。

 

“国木田先生,正好有您的一封信寄来。”信使低头记着信息,“还是老地址?”

 

“嗯。”国木田点点头,“后日我便要离开这里了。”

 

信使微微一愣,有些不舍:“那国木田先生,时局动荡不安,还请一路保重。”

 

“多谢。”

 

国木田回到屋内,拆开来信,果不其然是母亲殷切地期盼,期盼他回到那个腐朽不堪的家。她甚至记得国木田的人生规划,说他已近结婚的年龄,以此提到了幼时定下的亲事,万望他回家成亲。

 

那样的家族,为迎合混乱的政府屠戮同样为人的异能者,恕他再难踏进一步。况且他理想的女性,绝不是这样的家族里可以诞生的。

 

他提笔:

『母亲,展信安。

我后日启程,恐难收信,勿寄、勿念。』

 

封上信纸,国木田却仍然心绪难平,眉宇紧锁。可片刻后他却又眸光坚定,眼中跳动着烛火微弱的光。

 

 

小河旁依偎着矮山,国木田行走在小道间,终于在一座略显破旧败落的道场前停下。

 

也许是阶上青苔刺痛了他的回忆,他静默良久才缓缓敲门。

 

随着木门吱呀呀的移动,门后出现了一张严肃的中年人面庞。

 

“老师!”国木田罕见地有些失态,看到后者微微点头,嘴唇都有些颤抖。

 

福泽谕吉看着学生更填一份阅历的眼眸,破天荒地笑了:“进来吧。”

 

“一年前你在信中说已离开家族,怎得今日才想起来看我?”福泽谕吉向来听不出语气的声音里竟有一丝揶揄,“可是途中碰到中意的女子了?”

 

“老师说笑了,我……我哪有那个心思。”国木田挠挠头,“不过是……时局动荡,我心有不忍罢了。”

 

福泽谕吉闻言也低沉下来,只能浅啜一口清茶,平复心中的悲愤。

 

“老师,为何您的道场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国木田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您可是远近闻名的……”

 

当年他尚在家族中,若不是福泽谕吉格斗水平顶尖又剑术一流,否则又如何能被请来做他的武道老师?

 

“维新以来,热武器统治战争,武士无处可去。”福泽谕吉闭上眼,“或成为新政府官员私下养的走狗暗杀异能者,或独自流浪食不果腹,再者如我一般坚守道场,直至灭亡。”

 

“可……”

 

“大叔,大叔!”清朗的少年音突然传来,尾音带着可爱的卷,“我把太宰带回来了!”

 

个子矮小的少年眯着眼跑进来,笑得无忧无虑,他的身后还拽着一个人。

 

“呀,大叔有客人啊。”少年丝毫不怕生,站在国木田面前弯腰打量,反倒弄得后者不自在。

 

福泽谕吉连忙开口:“乱步,这是国木田。你快放开太宰,他的衣带都要被你扯下来了。”

 

国木田这才看清乱步身后一人的模样,登时愣住了。

 

那女子身量高挑,只身着简单藏青和服,栗色的长发如海藻般倾泻而下,趁得一张脸更加清瘦白皙,鸢色的眼眸如盈盈秋水,苍白薄唇更添清俊。

 

“不知这位小姐是……?”

 

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江户川乱步更是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正当国木田不明所以地时候,名叫太宰的“女子”开了口:“国木田君,我叫太宰,太宰治。”

 

那分明是男子的声线,国木田瞬间红了脸,连声道歉。

 

“国木田君明明跟我一样,也留了长发不是吗?”太宰治觉得有趣得紧,问得不依不饶,“怎得把我认成女子。”

 

现在看来,那和服样式简单分不出男女,向来古板严肃的国木田哪里听得出对方是在揶揄自己,又怕对方真的生气,不由抓耳挠腮不知如何作答。

 

难道要我实话实说是你长得太漂亮的缘故吗?他在内心崩溃大喊。

 

“好了,太宰。”福泽谕吉终于看不下去了,“国木田最是拘束,你别逗他。”

 

“略。”闻言,太宰治于是安分坐下来了。

 

“国木田,你会留在这多久?”福泽谕吉许久未见自己这位学生了,虽面上不显,到底还是挂念的。

 

“我只是来看看老师,过几日便启程了。”

 

银狼阁下沉默片刻,点点头:“去吧,我一早便知晓你有自己的理想。那就去吧。”

 

气氛有些沉闷,太宰治突然凑到国木田独步面前:“国木田君要去哪?”

 

“……不知,四处游历罢了。”

 

“那你带上我吧!”太宰治眼前一亮,“索性我懒得回去。”

 

“啊?这……”国木田望向福泽谕吉。

 

后者也有些惊讶,却还是点点头:“如果太宰愿意跟你,你也愿意带着他,那就去吧。只是太宰……”

 

“森先生管不了我啦!”

 

“那……”

“那里我早就不回去了。”

 

“好吧,太宰。”福泽谕吉眼神温和,“你跟着国木田,我很放心。”

 

国木田闻言,有些疑惑:“太宰不是老师的学生吗?”

 

“只是熟人的学生。”

 

 

 

03.

 

此时此刻,国木田独步只想回到两个星期前,打死那个答应带上太宰的自己。

 

怪他被初遇时乖巧可爱的太宰治迷惑了,却不成想这人竟是这般能折腾。

 

“国木田君,我要吃蟹肉嘛,蟹肉!”太宰治趴在他的背上,嚷嚷着,“别写啦,陪我去捞螃蟹吃啊!”

 

国木田被摇晃得趔趄,钢笔弄污了记事本,他无可奈何极了:“太宰治!!我答应你了,给我起来!”

 

“好诶——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信使的声音:“国木田先生,有您的信。”

 

“这就来。”闻言,他忙不迭逃离了房间,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在他跑出去后,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看着国木田独步的记事本,喃喃自语着:“国、木、田……”

 

“念叨什么呢?”国木田取回信件,见他呆呆站着,只觉好奇。

 

“没什么,你家里的信?”

 

“嗯。”

 

“跟家里闹别扭了?表情看起来好臭哦。”太宰治又恢复了贱嗖嗖的样子,趁着他不注意一把抽了过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你看吧,无非就是一样的话。”

 

“嗯……你居然还有未婚妻诶!”太宰治看着看着发出一声惊叹,“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人会守着那本记事本过一辈子呢。”

 

“太宰!”

 

“哎呀呀,不说了不说了。”他眼底瞬间闪过了一道幽深的光芒,却转瞬即逝,“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都在这里呆了一个星期了。”

 

“你觉得呢?”

 

“我们去横滨吧!”太宰治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记得有人说过一个名为理想的笔记本,是由卡莱尔大师制作的,他现在正在横滨呢。”

 

“笔记本……?”

 

“是呀,刚刚你的本子不是弄脏了嘛,再说也正好快写完了。就当我为了赔罪,带你去买最好的笔记本。”他笑眯眯地看着国木田,“毕竟最好的理想得用最好的笔记本记录才行嘛。”

 

国木田看着他的笑脸,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就当同意了。

 

他没说自己这本看得如同生命般珍贵的记事本,只有太宰治才看过全部的内容。

 

 

 

04.

 

“太宰,卡莱尔大师实在是太厉害了!”国木田独步的眼镜都反着光,兴奋溢于言表,“我宣布从今日起,他就是我的偶像了!并且我以后只用他制作的本子!”

 

他挥着手里的笔记本,然后被太宰治一把拿了下来。

 

“给我看看。”他快速翻了翻,似乎在确定什么,然后才还给了国木田。

 

“诶——说起来国木田君第一次这么兴奋呢。”太宰治挑挑眉,“这不请我吃一个星期的蟹肉大餐说不过去吧。”

 

“请当然可以请,但是你胃不好,一周一次怎么样?”

 

“好啊,那现在就走!”

 

临河的一家小店里,太宰治欢快地啃着蟹肉,倒刺极多的壳在他手里不过数秒便只剩下雪白的蟹肉,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国木田独步看着他因塞满蟹肉而鼓起的腮帮,莫名像极了松鼠,便忍不住想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太宰治冷不丁开口,说得含含糊糊地,“你肯定在心里偷摸笑我。”

 

“太宰,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他翻看着手里的笔记本,“羡慕你想和我走便走了,想吃蟹肉便吃了,自由自在,没心没肺。”

 

太宰治眨眨眼,有些无奈,却没说话。

 

这尘世浩大,外头的世界一片焦土,又有谁能逃过战争的劫数,真的自由自在呢?

 

 

 

05.

 

“啊国木田君——我不想走路了嘛,走路超级超级累的诶!”太宰治摇晃着国木田独步的肩膀,气息杂乱地仿佛下一秒就会背过气一样。

 

“那我背你?”

 

“真的吗,太好了!”太宰治一下跳到了他的身上,差点一个踉跄摔个狗啃屎。

 

“从我背上下去!太宰,别得寸进尺,还蹬鼻子上脸了!”

 

国木田正忙着把太宰治从背上甩下来,却突然被他猛地抱住,转了个方向。

 

“嘭——”

 

一声枪响近在咫尺,国木田独步整个人都呆住了,仿佛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跌坐在地上,视野中只剩下了太宰治栗色的长发,拂过脸颊,有些发痒。

 

“哼……”太宰治哼闷一声,藏青的和服晕开一团深色,鼻腔塞满了血腥气,然后如同被切断线的木偶一般,倒在了国木田的怀里。

 

“……太宰?”国木田独步的声音很轻很轻,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是易碎的梦境。

 

“居然没有杀死你吗,真是好运。”对面举枪的人满脸仇恨。

 

“太宰?”

“咳……国木田君……”

 

枪响震惊了附近恰好在巡逻的警卫,在此人正要开第二枪时将他按倒在地。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啊!”

 

被这充满恨意的喊叫唤醒,国木田独步转向他,血一下子冲上来头顶,咬牙切齿地嘶吼:“你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说话!不然我把你碎尸万段!”

 

“呵……你杀了我的哥哥,还问我干什么?”他仇恨地看着每一个人,“我的哥哥,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你们!非要说他是什么异能者,冲进我家二话不说就杀了他!我凭什么不能报仇?”

 

“你到底在说什……!”

 

国木田正说着,脑海中突然闪过在江市村庄里的画面,他在离开满是鲜血的房间时,好像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人。

 

凶手已经被警卫拖走了,可国木田还怔在原地,不知名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死了。

 

“国木田君……”

 

“太宰,我在,我在!”他这才醒过来,如梦初醒般语无伦次,“你别动,我带你去诊所、去诊所。你会没事的……没事,都怪我!怪我袖手旁观,才会被当成警卫的同伙,成了报复的对象……太宰,太宰……”

 

“别费事了……”太宰治指了指自己的伤口,那是一出致命伤,失血过多便再也无力回天,可偏偏这里离最近的诊所都要走上半个小时。

 

国木田的手一下子凉了下来。

 

“我看过太多人死在面前,今日,今日……”他也笑了,“终于也轮到自己了。”

 

太宰治的胸口灌着风,已经很难再呼吸了,他徒劳张着嘴,眼前又是一片模糊。

 

“别哭啊……”是国木田的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让太宰治在这最后的时刻都没有办法看清自己名义上爱人的面庞,“国木田君,这世道下人……人人都哭着,可是会、会好的。”

 

是吗,会好吗?

 

“你这个自称的悲观主义者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吗?”国木田想笑,可眼泪总先一步涌出来,他徒劳地擦着,擦不干净咸冷的眼泪,更擦不干净不断流出的鲜血。

 

眼泪比国木田先发现自己爱上了他。

 

太宰治就像他在这个糟糕世道下一枕槐安的梦,可如今,就连这个梦也要醒了。

 

“没关系的,国木田君。”太宰治努力稳定着自己的呼吸,尽力说得平稳而充满期待,“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都在忠于你的理想。”

 

国木田已经快听不见太宰的声音了,他的脑子里全是当晚满屋的鲜血:“可都怪我……如果我不做袖手旁观的刽子手……”

 

“世界不是理想,没有人能做到完美。永远不要……不要像他们一样为了理想不择手段,不要憎恨……无法如愿以偿的世界。那样伤害的只会是、只会是无辜的人……”

 

太宰治的眼神温柔而悲伤,也许那不是他的眼神,而只是国木田映在太宰眼底的情绪,绝望得快要溢出来了。

 

他迫切地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也许只要哭湿了枕头就能醒来。

 

“你所坚持的正义、公理和理想,请……请从自己的内心去寻找吧,而不要、不要强求这个糟糕的世界,好吗?”

 

太宰治眼神温柔,失血过多让他说得很小声,嘴角的笑意像一束封进玻璃瓶的夕阳,刺痛了国木田望向此后余生风景的眼眸。

 

“好……好,我明白了,太宰。”

 

有一双鸢色的眼睛永远闭上了,有一个一心追求纯粹理想的少年,终于苦痛地长大了。

 

 

国木田独步找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给太宰治立了一块石板碑。可石板坚硬难以刻字,他便撕下一页笔记本,准备写上太宰治的名字。

 

可纸张一撕下来便诡异地变成了一碗蟹肉蒸蛋,国木田独步吓了一跳,一失手便摔了碗。

 

是真的?

 

他回想许久,才发现撕下来的这页笔记本里写了字,是为了提醒自己明天给太宰做螃蟹蒸蛋。

 

为什么记事本的纸张能够无视物理法则变换形状?

 

国木田独步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登时瞪大了眼睛,急忙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字,然后撕了下来。

 

他的手里果然出现了一把刻刀。

 

原来……

 

国木田独步跌坐到地上,一时难以接受。

 

记事本是太宰提出要换的,当时拿到手他还特意摸了摸。想到这,国木田马上打开笔记本,来回翻找仔细搜索,终于在首页的封皮里,找到了一块属于太宰的藏青衣角。

 

太宰……

 

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个名字,泪流满面。

 

 

 

06.

 

“母亲,许久未见,一切安好?”

 

国木田独步回到了当初厌恶非常的家族,却不是为了妥协,而为了永远道别。

 

“好,好……我都好。”年迈的妇人擦擦眼角的泪,殷切地询问,“孩子,还走吗?”

 

“是,母亲。”

 

国木田独步想回到福泽谕吉那里。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老师的帮忙。

 

“那你的婚事……?”

 

“母亲!”国木田眼神坚定,“我当日离家一是为了实现理想,二是为了找寻自己心爱的人,而不是听从家族安排,和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子度过一生。”

 

“你就听母亲的话,见一见又何妨?兴许你会喜欢呢?”

 

“不会。”他掷地有声,“我已经有心爱的人了。”

 

妇人喜出望外:“那……那什么时候带给我见一见,好不好?”

 

“……以后有机会的话。”

 

国木田说完转身离开,并未见到母亲手里结亲对象的照片上面,是一张他熟悉至极的脸庞。

 

 

END.


最后的最后,异能者与普通人终于和平共处,甚至为了保护普通人的安危将自身置于险境之中。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一名叫国木田独步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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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写国太,大家万圣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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