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除穗见面倒计时——
半小时!
✔来点无内鬼黑手党爱情故事
✔时间线15岁之后,中太,我甜起来了!
✔ooc,感谢阅读
Summary:余光知道我爱你。
横滨坐落于神奈川县东部,其临近的横滨港海域一眼望不到尽头,最为繁荣的出口贸易由此辗转,上百亿的资金经此流通,可夜晚的海岸边却也只能眺望到遥远的月亮、漆黑的海面和斑斓的灯光。
其中最为闪耀的光来源于一艘极为豪华的钻石公主号游轮,有位名叫荒木兴宣的富豪大手笔地包下了整艘游轮,用以举办宴会。
荒木家族的服装产业相传已久,传到了荒木兴宣一代时已近式微,他却另辟蹊径,凭借强大的助力在宝石买卖上开辟出了道路,带领家族走上了新的巅峰。
今天是荒木兴宣七十岁的生日,因其复杂的关系网,奢华堂皇的游轮聚集了数不清的名门世家。
不仅如此,荒木本人也十分平易近人,开放一二层的标间对外预定,因此有许多普通人也慕名而来。
此时已近十点,游轮依旧献酬交错,荒木兴宣刚刚结束生日会,回到房间发现他的大儿子正在等他,于是揉了揉眉心,终于能放下心泄露出应酬后的疲惫:“他们……还没到吗?”
他的大儿子名叫荒木俊六,神情有些郁郁:“没有。”
“这样看来,应该是不会来了。”
“爸,他们也太不尊重你了!”大儿子神情激动起来,“就算……”
“够了!”荒木兴宣打断他,“不来也好。你让安保人员提高警惕,十二点靠岸的时候率先疏散一二层的人。”
“是。”
“幸一呢?”荒木兴宣不见他的二儿子,下意识询问。
“也许还在应酬。”大儿子走过去就要扶他,“爸,您不能离开宴会太久,我跟您一起过去。”
十点的钟声敲响时,二人正往夹板走着,路过电梯却恰巧被正从里走出来的人直直撞倒。
“我的赛车!”走出电梯的少年被撞倒后第一件事不是捂头,反而着急去捡摔远的游戏机,发现里面的赛车已经因为脱离操控撞出了护栏,排名也直降末位。
好在所有地面都被铺上了厚实的地毯,游戏机安然无恙。
可少年来不及气愤,此时赛程刚刚过半,他就地蹲下又操纵其了游戏机。甚至没有分一个眼神给那个被他撞倒的老头,此刻才堪堪在旁人的搀扶下踉跄起身。
“你……!”荒木俊六想发作,望着少年毛绒绒的头顶和身上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外套又强行忍住,“这位先生,你走错地方了吧?”
赛程结束了,他追了半天才追到第四名,于是气愤地抬头,就看见四只眼睛盯着自己。
少年于是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依稀回忆起刚刚过滤掉的话语,发现这里看起来比他住的地方高级太多了,就连整个走廊都铺上了厚实华丽的地毯,好像真的是走错了楼层。
“呀,是的是的。”他一拍脑袋,一副又闯了祸的懊恼模样,“我的方向感一向很差。”
“这样,我让人送你回去。”
“等等。”一直没说话的荒木兴宣直觉不太对劲,这个俊秀的少年脸生得很,“给他检查一下船票。”
周围的侍从都忙着给宴会送餐,大公子也不管其他,拦下一人就让他给少年检查一下证件真伪。少年眨眨眼递上了,然后抱臂吊儿郎当地靠墙等着。
“南足贞一?”
“哦呀,就是我哦。”南足的西装穿得并不板正,相较于身形显得宽大的西服袖子不伦不类地卷起,露出下面印着纹理的洁白衬衫。风衣外套披在肩头,若不是他抱着手臂,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失去双臂的残疾人。
荒木俊六于是有些嫌弃地远离了他,这样看来少年只是个任性妄为的少爷,“我着人送您回去。”
“等等。”荒木兴宣在少年准备拿回证件的时候伸手抢夺过来,心中的不安如石子如井,惊起一片恐慌,“你姓南足?”
南足这个姓氏极为罕见,在他七十年的人生中只遇到过一次。
——港口黑手党游击队队长,南足英机。
尽管眼前的少年明显还未成年,又能看出没有易容,且具他的情报网可知南足队长无亲无友,可荒木兴宣脑海中那根警铃依旧被猛然触动。
“对呀。”少年清朗的音色被他刻意念得黏黏糊糊,却并无同音字的可能。
“你和南足英机是什么关系?”他于是直截了当地问。
“你猜?”少年扒拉了一下耳边细碎的卷发。
荒木兴宣的瞳孔骤然放大,电光火石间他的脑海里略过很多种猜想,但都不如一了百了来得快。于是他立刻抽出后腰处藏起的手枪指向少年,却落后对方一步,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抵上了自己的额头。
荒木俊六见状才终于反应过来情况不对劲,于是也慌张掏出枪口对准气质已然天翻地覆的少年。
“你干什么!你是谁?”
“俊六公子,我劝我们都放下枪,好吗?”少年一只手触碰充满硝烟味的枪口,一点一点把它移开自己的视线,笑嘻嘻的模样没有一点紧张感,“这里人来人往,万一引起恐慌就不好了。”
“走吧,我们去那里坐坐。”少年放下枪,在指尖转了两圈,那把对于他来说略显大的手枪就消失在了黑西装里,“哦,对啦,不要再想着,啪——地一枪崩了我哦,否则整艘船的人都会跟着陪葬。”
荒木俊六抬到一半的手臂讪讪放下,可依旧紧紧捏着枪柄。
三个人来到甲板的角落,各怀心事地落座。
“少年,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跟着南足英机做事,可我知道至少不是因为亲情。”荒木兴宣第一个开口,循循善诱地温和,“人生有很多选择,不要走错了路,又等到失去生命之后才觉后悔。”
少年明显愣住了,然后捂着肚子笑弯了腰,好半晌才止住笑,长舒一口气。
“我走错了路不要紧,但是……”少年的尾音拖得很长,意味不明的目光陡然犀利,周身的气质瞬间化为实质的杀气,于是那张俊秀柔和的脸就被披上了一层锋锐,如同包裹在层层冰棱后的玫瑰。
“东西送错了地方,问题可就严重了,不是吗?”
“你到底是谁?!”荒木兴宣终于克制不住巨大的惊恐,腾地站起身,举枪以对。
少年纹丝不动,幽深的瞳孔远比黑洞洞的枪口来的吓人。他扬了扬手中的遥控器:“要同归于尽吗?虽然和你这样的人一起去死实在很掉价,但我期待已久的宁静正在招手的话,也是可以忍受的。”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少年晃晃头,许多小动作让他做出来却非常可爱,可他说出的话却能让人不寒而栗,“炸弹,足以让我们都轰——得炸上天的炸弹哦。”
“那么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了吗?”
荒木兴宣举枪的手在微微颤抖,经过良久的挣扎,他终于一屁股坐下去,颓然放手。那把能给他带来底气的枪也失去了作用,摔在了地上。
“俊六公子,你二弟还好吗?”少年一歪头,开启意想不到的话题。
“啊?”荒木俊六被问得愣神,忙回答,“还,还好吧。”
少年一直打量着他的神情,突然就被对方的回答逗乐了:“天哪,我想你应该去映画大学学表演啊俊六公子,这么好的天赋可不能浪费了。”
荒木兴宣实在受不了他话语里永远猜不透的意有所指,准备开门见山地质问。
可这时少年的电话响了起来,于是他食指紧贴薄唇,轻轻“嘘——”了一声:“我接个电话先呀。”
他安静地听完对面的陈述,漫不经心道:“再拖一会儿,不然也别在我手下做事了。”
“部下不省心确实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不是吗荒木先生?”少年挂了电话,颇为苦恼地揉了揉眉心,“我们刚刚聊到哪了,哦,是不是……”
荒木兴宣打断他:“你是谁?”
少年眨眨眼:“纵横商界的荒木先生居然这么没有耐心,难道和黑手党打交道的时候也是这样没有礼貌吗?”
荒木兴宣满手冷汗,强装镇定:“你是中原中也的人吗?”
“……哈?!”
“什么鬼啊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充满歧义你小学国文老师没教你国文吗还是金钱把你的脑子里的语言功能给破坏了简直就如同一万只蛞蝓爬满全身真的是恶心死了谁是那个黑矮子的人啊啊啊啊啊明明他才是我的狗吧!!!”
少年突然怒气冲冠,变幻莫测的表情看起来脸都绿了,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疯狂跳脚输出,崩人设的样子让荒木父子直接傻了眼。
他一口气骂了这么久还没顺,于是顺手从脸上撕下一张薄薄的面皮:“睁大你们的双眼看清楚啊到底谁是谁的爹!!!”
荒木兴宣果真瞪大了眼睛,眼前的少年除了没有遮盖住半张脸的绷带以外,这张清秀的脸无疑属于一个人。
他的前合作对象,太宰治。
之所以说是前,那是因为自从一位和太宰治年岁相仿、名叫中原中也的少年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后,走私宝石的生意市场就几乎全权交给了他,太宰治甚至不曾过问一二,也不曾有他抗议的消息传出。
荒木兴宣正是通过替港口黑手党将走私的宝石光明正大流入市场,才带领家族家族起死回生,占领了横滨十中之六的市场份额,近乎于垄断。
不过与其说荒木家族与港口黑手党是合作关系,不如说是港黑的走狗和趁手工具,家族与黑手党分利几乎被太宰治一力压到二八分账,还不敢有任何怨言。故而换合作对象基本等于换了自己的主子,此前的荒木不可为不震惊。
但他对太宰治的恐惧由来已久,又经久难消,所以此时此刻的他,竟是惊恐大于讶异。
太宰治满意看着他的震惊脸,施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绷带,慢条斯理地缠绕在自己脸上,不过一会儿,就又是荒木兴宣熟悉的模样。
“你……”可怜的老头吓得手抖成了筛子,好半晌才组织好语言,“你这样来私自见我,就不怕中原疑心你是想把宝石生意抢回来吗?”
他就不相信,被中原中也抢了暴利的买卖,太宰治就一份怨念都没有吗?
“啊……不愧是势力的老头诶,一开口就是挑拨离间。”太宰治一副无聊困倦的表情,整个人瘫在椅背上,“果然啊,贪婪的蠢货最擅长联手蛀虫,一起自寻死路。”
荒木兴宣探究不到他话里的深意,举起手机:“以我的了解,太宰先生你的武力值并不高对吧?如果中原知道了你擅自插手他的工作,你觉得以他的脾气,这件事能善了吗?”
太宰治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蠢货不仅擅长自寻死路,还喜欢自作聪明,这里的空气都被你蠢得污糟了。”
“你尽管打就是,中也的手机早被我甩沟里了。”他继续补充,微微一笑,“我今天过来其实很简单。第一,祝老爷子生日快乐。”
太宰治伸出手从面前的蛋糕上沾走一点奶油放在嘴里。
“第二……请你交还一些送错地方的东西。”
荒木兴宣却一改慌张的模样,有恃无恐地威胁:“太宰先生,我劝你不要插手。”
“噗。有没有人说过,您强装镇定的样子很可笑。”他的手指点了点桌面,“我不喜欢废话,在我猜到和您分利的人是谁之前,您最好亲口说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荒木兴宣放在桌下的双手紧紧相握,细密地颤抖着。坐在他旁边的荒木俊六也是坐立难安,不断偷瞄着对面漂亮的少年。
太宰治对父子俩的小动作熟视无睹,把玩着手里一节绷带,目光望向宴会中心那个巨大又精美的七层蛋糕。
“看来您做出选择了。”他说,“意料之中。那么荒木先生,您看看这个。”
太宰治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那只压在照片上素白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匀称,漂亮得如同艺术品。可就是这样一只手里的照片,却令荒木兴宣瞬间脸色惨白。
“是四六分、还是三七分?荒木先生当真是慷慨。”太宰治露出一个谦逊佩服的笑。
照片里是一具死状堪称惨烈的尸体,胸口血肉模糊,嘴巴张大嘴角撕裂扭曲,眼球爆出、手脚折断成诡异的角度。
这张脸荒木兴宣也无比熟悉,是港口黑手党干部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也是他与之勾结贪走每次交易中部分宝石的合伙人,竹内清一。
“只是很可惜,竹内已经被首领下令处死——以叛徒之名。”太宰治点了点照片,羡慕地看着上面死去的人,“说起来竹内先生可以称得上我的上级,真是唏嘘。”
在太宰治管理宝石市场的任期内,一开始的荒木兴宣并未把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放在眼里,随后却被太宰治狠狠教做人,再也不敢动歪心思。
故而在中原中也上任之初,荒木兴宣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报复心理,想看看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因为这个可以获得巨大利益的市场斗得你死我活。但太宰治总是出人意料,他不仅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甚至还拉黑了过往跟港黑有宝石交易的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全权放手。
荒木兴宣等人这才明白,不管是出于人为还是主观原因,太宰治都不会再插手这一市场了。看热闹的心理得不到满足,荒木又打回了原来的主意。
在观察了中原中也一段时间后,他认为这个少年虽然个体实力比太宰治强不少,却仍保留着年轻人不沉稳的心性,他也许可以在中原中也眼皮子底下做些手脚。
于是荒木兴宣联系上了此前有些交情和把柄的竹内清一,二人先是昧下了一点,见中原中也没有察觉,于是变本加厉,一点一点昧得更多。
“中也确实没什么脑子,又冲动。”太宰治耸耸肩,“但也比你们这种完全被冲晕头脑的蠢货要聪明多了。”
至于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清理掉竹内清一,完全是因为他的职位比刚刚进入黑手党的中原中也要高出不少,只能等首领的命令。
“当然。”太宰的目光转向几乎成透明人的荒木俊六,“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荒木先生你不必想着鱼死网破。毕竟用一船红宝石和上百人的命换我一个,是不是太亏了呢?”
这次的生日宴只是一个明目张胆的幌子,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昧下一船港黑的走私宝石后,荒木兴宣会选择把它们藏在招摇过市、富丽堂皇的游轮里,还邀请了这么多人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
荒木兴宣汗都淌下来了,可他却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毫无办法,只能妥协:“回旋的余地……是什么?”
太宰治却没有答话,转而朝荒木俊六开口:“俊六公子,我再问一遍,你的二弟还好吗?”
“当……”
正当荒木俊六准备回答时,有一个人慌慌张张跑到甲板来:“不好了!死……死人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慌失措,更有部分人赶着跑去凑热闹。
荒木俊六更是惊惧不已,恨不得立刻飞过去看看死的人是谁,又是在哪被发现的。
作为这次宴会的举办人,荒木兴宣下意识想站起身去看看,却又因为自己都危在旦夕,坐立不安。
太宰治看出这个可怜的老头都快被自己玩坏了,于是大发慈悲地告诉他:“不用去,死的是你的二儿子。”
“你说什么?”荒木兴宣颤巍巍地站起身,呼吸急促、目眦欲裂。
“你看我做什么呀?”太宰治歪着头表示不解,“问问你儿子啊。”
闻言,荒木兴宣猛地扭过头看向他的大儿子,脑海中闪过这几十年里自己两个儿子的针锋相对与势不两立。虽然兄弟阋墙是他刻意维持的局面,但这不代表他真的希望这两人自相残杀。
“爸,你是在怪我吗?”荒木俊六仇恨地看着他,“若不是你总打压我抬高他,我何至于弄死他。明明我才是唯一的继承人!”
“你……”荒木兴宣被气得踉跄,一屁股跌倒在椅子上,桌腿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两位,适当吵吵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太宰治懒得看这一出家庭伦理大剧,不耐烦敲敲桌面,“我说俊六公子,你以为荒木幸一死了,自己就万无一失了吗?”
他掏出一份文件夹,递给了荒木俊六。
荒木兴宣看到他将信将疑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和照片后,一种不详的预感弥漫上心头。
照片上是一个人正和荒木兴宣吃着饭,他的脸大公子非常眼熟,而那份文件是荒木兴宣签了字的遗产分配协议,最后附上了一份DNA鉴定结果。
“这个人。”太宰治指了指那张照片,“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嗯?”
荒木俊六看到遗产协议里自己占比最少的股份,捏着纸张的手颤抖不已。
“还在等什么,俊六公子?”太宰治笑得露出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天真烂漫地看着他陡然色变的丑陋嘴脸,“为了安全起见,这是荒木先生唯一的一份协议,现在,它是你的了。而除了你的父亲,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私生子的存在。”
少年的声音漫不经心,却充满诱惑:“杀了荒木兴宣,接手荒木家族宝石生意的人就是你了。这船红宝石,作为你投名状的报酬,如何?”
“名正、言顺。”
甲板上的灯火斑斓绚烂,照亮太宰治缠着绷带的半张脸,洁白的纱布亮得刺目,而另外半张昳丽俊秀的脸却隐藏在黑暗之下,衬出眼底惑人的恶意。
他这副模样,不禁让人想起在无数寓言和传说中,名为塞壬、人面鸟身的海妖常用歌声诱惑过路的航海者,使航船触礁沉没,蚕食船员。可这阴毒致命的怪物,却是姿容娇艳、体态优雅,如同赋予了生命力的古画。
两人听完他的话都沉默不语,却足以看见他们颤抖身躯里快要挣脱而出的挣扎与恶念。
荒木兴宣握紧枪口突然抬手,朝着太宰治开了一枪,而这时,荒木俊六也正好猛地抬头站起身,从袖中掏出匕首刺向他的父亲。
子弹擦过面庞隐入大海的波涛,寒光闪闪的匕首捅进腹部。
荒木兴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荒木俊六,微凉的腹部迟来疼痛,让他跌倒在地。
而太宰治只是维持着偏头的动作冷冷看着他们,鲜血顺着面颊划过下巴滴落。
人类的劣根性让他们永远都不会被叫醒,只会被痛醒。
不见血光,又怎么能达成目的呢。
“我早说了,这事又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他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然后打了个响指,瞬间就有几人穿过听闻枪声后更加惊慌逃跑的人群,来到太宰治的身边。
下属控制住荒木父子,然后弯腰询问:“太宰先生,怎么处理?”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太宰治说,“我的耐心还不错,就看你们中的谁,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了。”
荒木兴宣因急速失血而有些昏聩的大脑,正在拼命思索赔偿什么样的条件,太宰治才会饶他一命。而荒木俊六则是暗骂太宰治不守信用,可小命要紧,不知道能否用放弃这船宝石为条件,来交换性命。
在甲板角落的视线里,游轮顶是最容易被忽视也是被夜色笼罩的最深的地方,有一个人蹲在那里,也不知呆了多久。
海风在夜晚最为猛烈,簌簌翻飞中原中也的头发和披风,他却撑着下巴熟视无睹,只望向灯光阑珊的角落,眼睁睁看着太宰治把荒木父子一点一点忽悠瘸了。
中原中也极好的视力让他能隔着远距也能看见太宰治眯着的眼睛,冷光似乎一瞬闪过,如同一只正在狩猎的肉食动物。
很像一种名为黑足猫的野生动物,无害的样貌、锋利的爪牙,致命的杀手。
这样一个人,只能遥远地望着他技巧高超的举止言谈、他昳丽清秀的面庞和他颀长瘦削的身形,若离得近了,只会被他控制不住的黑泥淹没。
前人的寓言不知迷惑了谁的双眼,太宰治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呢?
他就像一道流传万古仍不灭不朽、无人能解的题,也正因如此才这般举世瞩目,夺走无数人的目光。
不缺他一个。
“切。”他轻嗤一声,“这个家伙到底要故弄玄虚多久,烦死了。”
但中原中也不知道,他视线焦点处的那个人,其实也在余光中望向他。
小个子的少年半蹲在棚顶边,也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凌冽的风肆意翻飞他耀眼的发,哪怕在无光的阴影中,随风弥散间也宛如无尽燎原的火焰。
无论何时、何地,中原中也永远能如此夺目闪耀,掀起一地凌冽与炽热。
就像太阳,并非谁私有。
太宰治舔了下后槽牙,突然觉得很不爽。
他不爽,自然要折腾别人。
“不好意思,我改变主意了。”
“你什么意思!”
太宰治完全无视这句话后荒木惊惧的眼神和随即而来的质疑与肮脏咒骂,转过身抬起头,朝着黑暗里的某个方向兴高采烈地大力挥手。
“嗨~中也,来看我是怎么给你擦屁股了嘛?”
中原中也瞧着他那副装模作样的蠢表情,冷哼一声,却还是从黑暗中走出来,落在甲板上:“呵,我来看你怎么故作玄虚,多此一举。”
“诶——好凶哦中也,果然没脑子的人就是会理直气壮一点。”
“别逼我在这么多人面前揍你啊混蛋!”
“略略略。”
“你到底什么意思,太宰。”中原中也根本没分给荒木父子哪怕一个眼神,自己抽了张椅子一屁股坐到太宰治对面。
太宰治站起身,走到甲板中央那个漂亮的蛋糕前,直接端走了最上层的一块回来放在桌上,才开口:“森先生常说先下手为强。中也,看来你总是开小差。”
“我再重复一遍,别逼我揍你,绷带混蛋。”
太宰治切了块蛋糕放在盘子里,同时突兀地转折了话题:“你知道这次荒木昧了多少走私宝石吗?”
“现成的人搁这儿,你非要自己猜?”中原中也不耐烦地回答。
“人会说谎,可你的眼睛和思考不会。”太宰治懒洋洋地从剖开的蛋糕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然后抛着把玩,“所以你的脑子才能卖到八个亿嘛。”
荒木兴宣已经因为失血头脑发晕、视线模糊了,又看到了此情此景,瞬间就被太宰治气得大口喘气,直接背过气晕过去了。
“这是什么?”中原中也没管在他们到来时就已经注定死亡的荒木兴宣,问了个他更感兴趣的问题。
太宰治打开丝绒面的盒子,里面放着一个流光溢彩的戒指,血红的波澜边围着一圈细碎的钻。
“中也你知道吗,人们总把红宝石作为婚姻四十年的象征。”他把玩着着这个硕大的戒指,戒面反射出整片海洋的弧光,“上千万的红宝石戒指就是这位和蔼可亲的老爷子,要送给他妻子的礼物。”
“美满的爱情故事,对吗?可只要一想到人要活到七八十,我就会无比绝望啊中也——中也——”
红色宝石象征着热情燃烧,永远不会变质的美好,这四十年的婚姻就像这红宝石一般能亘古不变。
“中也,中也啊——”
如野火呼啸过境,烧得肆无忌惮摧枯拉朽,溢满他的眼眸。
“你在鬼叫什么啊混蛋!”
“我说你真的好没有情趣哦中也。”
“那也比你这个寻死觅活的鱼干好吧!”中原中也没好气地站起身,“现在怎么处理?”
“不知道不知道,这又不是我分管的工作哦。”
“刚刚上蹿下跳乐此不疲的人在哪,你是把他吃了吗?”中原中也的皮质手套捏得咯吱咯吱响,“太宰,不要再增加我额外的工作量了,好吗?不然我不保证会不会把你扔进海里。甲板上那么多人,你就敢赌其中没有一个看清了你的脸?”
太宰治是隐匿在黑暗中的毒蛇,是被森先生亲手打造的、永远看不见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随地悬在敌人的头颈,而这样的黑手党,并不适合暴露在任何陌生的视线下。
“你在担心什么?”太宰治偏过头,斜斜看了他一眼,“只要他们都死了,就不怕暴露。”
许是为了应征他的话,游轮的尾部突然发生剧烈的爆炸。不仅如此,爆炸还在一间一间蔓延,持续不断的轰鸣几欲震碎人类的耳膜。
整个游轮都在震动,瞬间就被吞噬进一片烧穿黑夜的大火中,被激起的海浪无情翻涌着,浇熄落水之人身上的大火,却也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你他妈!”中原中也被突如其来的爆炸的余波震得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啃屎,稳住身形之后就立刻蹬离甲板,飞在了空中。
太宰治早有准备,隐藏在桌子下的双手死死撑着身后的护栏,用力到几乎快把牙咬碎了,这才维持了自己的处变不惊和优雅风度,还有空嘲讽狼狈的中原中也:“重力使?就这?”
“再说风凉话就把你扔火里,然后把你那副烧成碳的蠢样子打印出来张贴在大楼每一处墙面。”
太宰治正要说什么,荒木俊六才稳定住身形,一脸茫然地望向不远处翻腾的火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宝石都……!你,你……”
“哟,还活着呢?”太宰治冷眼看着他挣扎着要站起身,又被站在一旁的下属按住肩膀,跪了回去。
荒木俊六几乎觉得今天晚上的一切只是他的噩梦,也许闭上眼睛,第二天他仍然是荒木家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他仓皇抬头,眼前依旧是灼烧天空的火焰,炽热的温度扭曲了空间,提醒他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一无所有。
“天然宝石具有包裹体和裂隙,据说市面上95%的红宝石都经历过灼烧,才能具有完美的品相。”太宰治望着他愣神的模样,单手扯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松开领带,“越来越热了,不是吗?恭喜啊,你的红宝石,会变得更漂亮的。”
荒木俊六被他的声音惊醒,麻木将头转向他,就看见原本眉目清秀的少年,此刻半边脸淹没在烫人火焰的影子里,眼尾被浓烟熏得微红,是冷艳又颓靡的色泽。
是了,姿容卓绝的塞壬,从来都是诱惑人心、破卵倾巢的极恶徒。
“我杀了你——混蛋!”这位养尊处优、连枪都拿不住的公子哥,此刻被同归于尽的愤怒淹没,猛地挣扎,趁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内拼命侧滚向一旁地上的手枪,捡起后颤抖着对准了太宰治。
“诶,真的要杀了我吗?”太宰治黑沉的眼眸突然有了亮光,他的话也让中原中也停住了走向他的脚步,脑海中莫名浮现出来那个安静的晴空。
阳光下朝着尸体开枪的少年见证了奢侈的死亡,长而卷曲的头发遮挡住一切表情,周身的气息却隐隐透出欢喜的绝望。
“那就朝着这里吧。”太宰治指着自己的心口,目光却看向了中原中也,“我想我体内还是有一颗心的,估计不太好瞄准,麻烦你了。”
荒木俊六的左手握上了执枪的右手,稳了稳颤抖的身躯,朝着他的方向奋力开枪。
中原中也反应极快地冲向太宰治,准备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却在刚揪住他的衣领往自己怀里扯时,被太宰治反手握住了手腕,拽着他往身后倾倒。
“太宰!你大爷!”中原中也只来得及喊这么一句,整个人就被黑沉的海水吞没,和太宰治一起坠入深渊。
“太宰先生?!”下属控制住荒木俊六之后赶忙跑到护栏边探头看,却只看到了翻涌的海浪,他赶忙看向身边的人,“不是太宰先生让我们不要对他控制得那么牢让他自己作死吗,敢情太宰先生是要拉着中原先生殉情??”
另一个下属大晚上还带着墨镜,真诚又惊讶地看着他:“你的用词能不能不要这么糟糕……没事的,太宰先生不是早就安排了人在下面吗。”
“糟糕也是跟着太宰先生久了被影响的。”他劫后余生地说,“幸好中原先生没听见。”
“宝石应该已经全部转移出来了吧?”其中一人瞥了一眼荒木俊六,“这家伙居然就这么信了。”
“因为他还以为宝石被他父亲的人藏在一二层标间里呢。”一个光头眯着眼睛,才凭借不太好的夜视能力看到了他们的船只接近了太宰治二人,终于松了口气,“不过除了太宰先生,谁能想到这个老东西不仅借着生日会高调转移了宝石,还通过对外开放预定标间让自己的人上船,以便靠岸之后能带着宝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呢,还搏了个平易近人的名声。”
“就是,世上的好事能让他全占了?”
“我去,火快烧过来了!我们快转移吧。”光头赶紧挥挥手,“我们的船已经在下面了。”
“等等,把这个老头带上!太宰先生来的时候特意交代过的。”
“公子哥呢?”
“杀了。”
有两人麻利地抬起荒木兴宣,借着绳索离开了甲板,墨镜男见他们离开,掏出枪对准了慌张的荒木俊六。
随后便是几声枪响。
另一边两人落水后,中原中也气不打一处来,在水里就和太宰治动起手来,打得水花四溅,叫开船而来的下属不敢靠近。
灵活躲开挥来的拳头,太宰治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借着极好的水性拽着中原中也继续往下沉。后者快被他气笑了,用双腿绞住了他的腰,只要他发力,就能立刻弄断他起码两根肋骨。
『还不松开?』游轮上冲天的火光几乎快照亮长夜,海水清亮几近透明,中原中也做着口型,他知道对方懂唇语。
太宰治露出一个笑,猛地松手放开他。
『我们……』
中原中也看见他的口型好像正在说什么,可因为剧烈动作而密集上涌的气泡阻隔了视线,只来得及捕捉到模糊的幻影。
中也,此刻、我们都是溺水的人了。
他们终于坐上了船,通往回岸的路。中原中也用重力分离开身上的水珠,瞬间变得干爽舒服,他于是得意地看着太宰治挑了下眉。
“中也,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裹着毛巾浑身湿哒哒的太宰治翻了个白眼,厚重的刘海湿透了盖住他的眉眼,于是太宰治抬手将额前的发全数拨弄到后脑勺,露出了光洁白皙的额头,偷跑出来的一缕头发让他平添一分锋利到极具攻击性的帅气。
中原中也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不去看他。
“好了,中也。”太宰治微笑地看着他,“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想好怎么抵给我了吗?”
他说的是抵,这意味着等价交换。
“少来,混蛋。”中原中也目光平静,“没有你早来的这点时间,这父子俩的结局也不会改变。”
“是吗?”太宰治脸上的笑容不变,“用你可以掀翻这片海的异能力摧毁整艘游轮吗?还是带着人硬抢?太天真了吧中也,你的脑子不用可以卖给我吗,我想看看全新没用过的脑子能值多少钱,是不是八个亿?”
“你……!”中原中也不服输的冷声呛到,“全世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红宝石藏在一二层标间里,别太自以为是了。”
“那么你的处理方式呢?”
中原中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立即处理掉他们。从前的坏账用明天开始即将没落的荒木家族来抵,不会吃亏。”
“算了中也,回去之后好好查查吧。”太宰治也不反驳,“否则屁股才刚坐稳没多久,就掉了脑袋哦。”
“你什么意思?”中原中也眉头紧锁,他深知太宰治经常间歇性发癫祸害别人,却也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随便说出这种话来。
“真想知道?那好!”太宰治完全不故弄玄虚,极为兴奋地弹起来窜到他面前,“很简单,他贩毒哦。”
“你说什么!”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帽链在她耳边晃啊晃,有些刺眼,太宰治于是轻飘飘移走了视线,“这老东西胆子这么大?”
港口黑手党从不牵涉任何有关的毒品交易,就连和毒贩碰巧同一艘船运来的武器,也会在发现之时当场销毁。
那是因为贩毒的利润虽然不小,但连带着会惹上很多难以处理的麻烦。其中最首要的就是会招致政府多个部门的打击,包括但不限于异能特务科、缉毒警、还有军警的反社会组织监管机构。
当利益和麻烦不成正比时,无论是首领还是旗下干部都严令禁止了有关贩毒、吸毒的一切,甚至连合作伙伴与走狗都被严格管控,如有发现,将会立刻被处分掉。
因此,中原中也才对荒木兴宣的肥胆感到惊讶。
太宰治从部下手中接过自己的手机调出几张照片后递给了中原中也:“荒木兴宣手上有一个四千万的毒品单子,明天会在这里的港口接货验收。”
他接下来的话让重力使几乎冒汗:“所以中也,如果你今天杀了他,明天这些东西就留在我们管辖的港口无人接应。你说,我们有几个脑袋够森先生砍的呢?”
“……两个。”
“啊?噗哈哈哈哈哈不是吧中也!”太宰治几乎快岔气了,他捂着肚子笑弯了腰,“你的脑子真坏掉啦?”
中原中也心情复杂地盯着手机屏幕,想了想又抬起头看着太宰治:“荒木兴宣现在在哪?他方才受伤了,有安排医生急救吗?”
太宰治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我都告诉你事情的起因经过了,你居然还问这种显而易见又没有水平的问题?
中原中也这才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送完,他又想到了什么:“这批毒品怎么办?要在明天荒木兴宣接货后立马销毁吗?可短时间内我们能弄到大量所需的药品吗?还是说扔进海里,或是提前劫走?但是那样行动目标太大,我们也跟毒品脱不了干系了。”
“中也,不是吧?”太宰治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物种的眼神打量着他,“今天你要我说多少遍你的脑子有问题啊。贩毒之类的,黑手党绝不涉足,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OK?这个浪费空气的老头,交给那帮无所事事的警察最省事,嗯?”
“什么?”中原中也迷茫地眨眨眼。
“还用我教你?中也,把你那无处安放的肌肉换成智商分一点给大脑吧。”太宰治无奈扶额,“往他账户里打四千万,然后黑进公安系统,点一下举报的按键不就可以了。”
“扔给警察确实可行,明天他们自己去解决烂摊子。”中原中也点点头,有觉得不对,“等等,那我们凭什么要白出四千万啊。”
太宰治甚至已经没有力气怼他了:“我说你不用脑子你还真不用了,中也?这钱当然是从荒木老头打给他私生子的账户里转过去啊。黑进一个人的账户还不简单吗?别留下什么痕迹就行。”
中原中也彻底被他说服,抬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这个家伙,果然是个恶魔呢,一个看不清前路和归途、却意外还不错的恶魔。
“别这样看着我啊,黏糊糊的视线好恶心哦,我都快以为你爱上我了。”太宰治被他的视线盯得不太舒服,于是开口刺他,可中原中也却因为他的话愣了神。
月色、水色、冲天的血红揉在一起,破碎的迷离的光在他眼前不断地闪,太宰治就站在那里,身前是他,身后是无数被烧成灰烬的尸体和错彩的斑斓。
那些斑斓如万花筒逐渐扭曲在中原中也的眼底,中心深处是吞噬一切的黑泥,几欲将他的灵魂绞碎,和视线焦点处的人相拥坠入深渊,或是某种甜软的幻境。
有那么一刻他想,此时应该有一颗钉子,把太宰治的灵魂钉在他的心上,一起跌落进他幻想中光怪陆离的梦里。
“中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哦。”
——想好怎么抵给我了吗?
中原中也被他的声音惊醒,火烧得他眼睛发烫,连带着看到太宰治的脸都被铺上了云霞,于是他仓皇移开视线,话语堵在了喉咙里。
“想不到?也是,以蛞蝓的脑细胞来说确实不容易想到。”太宰治笑得很欠揍,“那就先欠着吧。”
中原中也回过神来,挑了挑眉表示惊讶,虽然他百分百肯定这个混蛋正在憋一个更大的坏招,但这并不妨碍他决定恶心恶心这个自以为是的黑泥怪:“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在真心实意地帮我,太宰。”
太宰治微微一笑,极为罕见得没接茬没嘴贱,反而一言不发,转头望向远方岸边斑斓的灯火。
中也,至少现在是。
END.
—————————————————————
全文1w2+,最近写文都是远超预计字数,难道是我又变啰嗦了?
衍式甜文:暗戳戳。但暗到几乎没有。
突然想说点废话。
这半年多写文的时间越来越少,在没有拿起笔的日子里,我断断续续在思考和审视自己这三年的写作经历。撇去原创单论同人,心态和行文都有着明显的变化。
一是行文。刚开始单纯为了突如其来的脑洞而写,不顾其他,一味堆砌华丽哀伤的词句,一味追求梗要新颖要博人眼球,写的时候并没有特别设计过是否要运用各种各样的写作手法,平铺直叙罢辽。现如今倒更注重对语言的锤炼,虽也并未强求写的东西要运用多少技巧,但至少在写的过程中有模糊的意识,更乐意精雕细琢,而不是求高产舍质量。
二在心态。我坦言自己确实在意热度和反馈,在最开始的阶段甚至会反复观摩旧文,为了热度挠心挠肝,恨不能打上所有可能的tag,或是成为日更选手写尽天下热梗,毕竟那么多的反馈确实令人心动不是嘛。因为无论我们如何自我安慰,只要还想在公共平台发布文章,就难免不会渴望热度,这没什么好否认的。直至现在,我仍会为了反馈不佳而消磨掉部分心情,那点图省事随便写写的念头又会冒出头来。
但我明白,我有我的追求。从前在动笔《蓝桥》时我就知道这不会是一篇被很多人喜欢的文章,但我依旧写了下去,甚至文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比之前有着悲剧色彩的直观冲击。文章发布之后也只有青青和除穗,一眼看透了我想表达的内核。我跟亲友坦言这篇文章将会面向读者的惨淡,面对她的安慰时我却也能由衷高兴地说它是我一个人的盛大成功。
我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写作的初衷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追捧和认识很多大佬的虚荣,我记得我的笔是为什么而拿,我记得我想在文字中寻得慰藉,我记得我的目的是写出好的故事,而不是迎合大众口味的故事。我还记得曾把自己活在别人的目光和看法里,如今绝不能重蹈覆辙。
听起来太矫情,可文字一旦被人书写就难免矫情。我喜爱万千的作者曾告诉我,她说我的文字干净灵动,像造山运动时代就留下来的沙砾,一眼就是一个故事。我奉为圭臬,至今都感谢她毫无保留地赞美我,哪怕夸张,也让我沿着最初的路磕磕绊绊走下去。我最喜欢倾诉脑洞的可爱朋友青青,无论我说了什么她都会给我最为热烈的反馈,和我讨论剧情谈天说地,我万分庆幸当初壮着胆子去加她的好友。
还有我的除穗,我们已经一起走过了两年多的光阴,他曾带给我被需要被偏爱的感觉,他也曾在我为写作迷茫的时候指点迷津,他告诉我不要被情绪淹没,他告诉我批判的文字固然厚重,可他更在意我是否高兴。时至今日,我因为他而写的文章仍是反馈最好的礼物。
我也爱着太宰治,这个我一眼心动的角色。我爱他的聪明绝顶,爱他的笨拙,爱他的纯粹,爱他的矛盾,爱他的眉眼,更爱他的灵魂。如若没有爱,我也不会日复一日地写他,描绘他与我相隔时空的身影。
我知晓热度和关注会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削薄,好在我已经慢慢明白,把目光放在我的文字和爱我的我爱的人身上更加值得。毕竟我还有挚友和亲朋,我还有一只永不枯竭的笔,我早已得偿所愿,被幸福环抱。
时间无言,如此这般。你看,新的一年又到了✨
✔私设人死后会进入天堂
✔if线,想让首领宰见到织田作才写的
✔ooc,全文1w3+
I asked you for one more miracle.
I asked you to stop being dead.
——神探夏洛克
〖一〗
太宰治睁开眼,被刺目的光烫得几欲流泪。
浑身上下还残存着蚀骨入魂的痛,仿佛还瘫倒在一地血里,愉悦感受着生机从这幅躯壳里飞速流逝,殷红的夕阳渗进瞳孔深处,漫天掩地的白是他看到的最后色泽。
溢出的余痛让他无法控制地踉跄跌倒。
一向清明卓绝的大脑此刻也宕了机:他从最高的楼上跳了下来,按理说应该死得不能再死了才对。
太宰治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他记得那样的痛楚应当是粉碎性骨折,现在却好端端地摆动。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明明被断裂的肋骨扎透了,却没有半分伤口和血迹。
也没有心跳。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伸手拽掉围巾和外套扔得远远的,却在它们消失在视线的下一秒又回到了身上。
他又扯下左眼的绷带,可视线依旧雾蒙蒙一片,只能依稀看见泛白模糊的光。
原来还是死了呀,太宰治如释重负,却又瞬间眉头紧锁。
那么这里呢?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视线却找不到焦距。
建筑栉比鳞次,树木郁郁葱葱,微风拂过它的发梢,带落一地樱花瓣,纷纷的粉几乎遮盖大半街道,带来满鼻清苦而悠远的香。
一副平和祥乐,毫无纷扰,不受战争摧残的模样。
他身上的痛又全部消失了,连空荡荡一直隐痛的胃也没有感觉。
如果人死后都会来到这里,身体归于尘土、灵魂却永存不灭,那永恒的宁静难道是只是一个残酷的骗局吗?
正在这时,有一个不算特别的声音朦胧影绰由远及近,磁性又低沉,语调里有细微的起伏。
“太宰?”
可就是这样一个声音,锁进了灵魂里,一旦回响,便足以绞碎太宰治最为冷硬的心肠。
他不可置信地僵住了,然后身体连带着头一起机械转过去,好像大脑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住身体。
在幽深视线的不远处,有一个人飞快跑了过来,暗红的发丝飞扬在耳侧,短款风衣的带子随之飘啊飘,暗蓝的眼睛里倒映出太宰治小小的身影。
他终于确信了。
太宰治突然很想放声大哭,亦或是大笑。可他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死死捂住心口,那里明明没有了心脏,却痛得几乎又死去一回。
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我这样一个人,原来也是可以看见真正的织田作的吗?
他又想起不久前,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Lupin酒吧里,他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灰败地同那个人告别。
他说,此生能得一人,可以对他好好说声再见,便很圆满。而如若历经一生的苦难就是为了对他说出这句再见的话,此生也就别无他求了。
但原来命运的馈赠隐藏在了毁天灭地的苦痛之后,只为等他再见那双熟悉的眼眸。
他想回答,颤抖的声带却抖不出哪怕一个音节,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贯木讷的男人来到自己眼前,同他对视。
织田作这才有功夫完完整整地打量太宰治,他瞥见黑沉的大衣和殷红的围巾,眼睛里有一闪而逝的惊愕,而后归于沉寂,“你不是太宰。”
闻言,太宰治没有说话,颤抖的身体却恢复了平静,他想抬手遮住脖颈间刺目的红,却僵持着不敢动,周身笼罩在一片死寂里,用沉默权当一个肯定的回答。
织田作看着他低垂的眼眸、紧握的双手,又摇摇头,眼底的光柔和且释然:“但你也是太宰。”
不,我不是。太宰治想开口,却最终没有说话,对方眼底浩渺的光几乎可以慈悲地笼罩万物,他终究贪心,只顾着多看几眼。
我只是一个自不量力、囿于方寸的书内角色,偶然看到了书外的一个,并不圆满的故事,仅此而已。
〖 1 〗
今天是港口黑手党先代首领的葬礼。
这是一处临海的墓地,迎风有颗郁郁葱葱的大树。树下立着一块新建的石碑,石碑前那个不大的箱子上放着一张照片,里面装着一副残破不堪、难以辨认的尸骨。
那便是太宰治的全部了。
中岛敦还是那件黑大衣,半张脸隐藏在衣领里一言不发,神情无悲无喜。泉镜花一手牵着他,另一只手则摸了摸自己的花朵发夹,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某个人的体温。
转瞬她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那个人的手冷得像个死人,怎么会觉得暖和呢。
可她这样想着,湖蓝的和服裙摆却晕开一片深蓝。
赫赫有名的港口黑手党首领,死的时候却没几个人来参加他的葬礼,天空灰蒙蒙的,却下不了雨,似乎也在惩罚谁。
下属们正在往那个木箱子上铲土,中原中也见状终于情绪爆发,骂了句脏话之后一脚把石碑踹进海里,然后飞远了。
在场的人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被踹飞的石碑只留下一个小坑,空空荡荡竟有些可笑。
“继续吧。”先代生前最受重用的游击队长发话了,于是他们又拿起了铲子。
虎的视力极佳,哪怕离得有些远,他也能毫不费力地看到那张已经被些许尘土沙石遮盖的照片。
中岛敦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太宰治,可他其实并不算熟悉他的长相。
太宰治总是冷酷阴翳的,压抑、焦虑、煞气,一切负面汇聚在一起,组合成了他熟悉的首领,带给他的永远只有死亡般的颤栗,光是看上一眼,都会被他的气势所惊骇,便再没有勇气抬头。
那双彻骨的眼眸沁着血,视线落在身上就像被刀凌迟着,再深一点的印象,也只有眼睛里细细的红血丝,和眼下浓重的青黑,哪里像个正在喘气的人。
所以时至今日,他才真正看清了太宰治的面貌。
那双眼睛原来那么好看,眼角自眼尾画出好看的弧度,似皎皎弯月,不该被污糟的负面情绪侵染,睫毛长长的搭着,遮住细碎的光。嘴唇这样薄、这样惨白,却依旧遮掩不住唇形的漂亮,笑起来一定会勾出令人惊艳的昳丽。
可是他从没见过。
好奇怪,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悲伤。
中岛敦揉了揉眼睛,可还是干涩难忍,泪腺像是坏掉了,剥夺了他悲伤的权利。
好吧,不会伤心也好,不然他的心该痛成什么样子。
最后一铲土也撒上去了,那张照片、那个木箱子,连同一个人一起被埋葬了。直到这一刻,在场的人才如释重负。
太宰治是真的死了,被自己仅有的、可怜的一点真心杀死的,等到棺材盖上,那个压在所有人心头的阴霾便会化作一缕的尘埃,一个墓碑,一则舛史。
皆大欢喜极了。
〖二〗
“走吧,我带你逛逛这里。”织田作没有纠结太久,或者说,他从头到尾就没有纠结过。
太宰治跟上了他,却落后小半步,那样的话用余光盯着的视线便不会过于显眼。
“这里没有黑夜。”织田作脚步一顿,慢了半步,“生活跟从前差不多,不过会根据个人分配最合适的工作,没有压力。”
没有黑夜吗?
太宰治想起环绕顶楼的落地窗,有那么一次他想看看月亮,于是按下了开关。
那时天色已晚,难得没有刺杀和暗算,他站在斑斓的落地窗前,万家灯火仿佛正化作一把利刃,那样平凡的幸福几乎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们都默契地专注眼前的话题,不去过问从前。
“那你的工作是?”
“写作。”
“不愧是织田……z。”太宰治的卡顿转瞬即逝,“可以……给我看看吗?”
听见他话里的犹疑,织田作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另一个太宰治,那时候太宰才十八岁,在听到他说自己以后想在临海的房子里写小说时震惊地手舞足蹈:“我要看我要看!我必须要做织田作第一个读者哦!”
他垂眸,飞快抿了下嘴:“可以,但是目前的这本还没有写完。”
闻言,太宰治竭力克制住有些失控的表情,点点头,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刻意,忙转移话题:“既然都会来这里,为什么人这么少?”
织田作又抿了抿嘴,好像有些口渴:“被活人铭记的人才能留在这里,若无人牵念,就会真正消失。”
太宰治有些高兴,又不尽然:“那我岂不是很快就会消失?”
“不会。”
织田作打断他的话,脱口而出。
不会的,他太肯定了,哪怕太宰是港黑首领,哪怕他刻意疏远所有人,却一定会有人把他放进心里,永远铭记。
时间筛选掉的不过是本来就不够坚定的东西。
这样的两个字,这样的肯定。明明见到织田作时太宰治都没有哭,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眼眶微热。
隆冬何来暖日,雪又怎能隔年。
他想,这里果然是天堂,这个人果然是织田作,哪怕只说一句话,都能让他哑口无言。
织田作好像没有发现他的心绪难平,兀自开口讲解着这里,并把刻有太宰治字样的木牌挂在了自己家的隔壁。
“第一次见你说这样多的话。”
真奇怪,从前都是“太宰治”说得多些,如今倒让他捡了便宜。
也许太宰治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看向木牌的目光有多么柔和。
“大概是太久没有见到你了。”织田作浑然不知自己说了多么了不得的话,像进自己家一样推门而入。
〖 2 〗
夜色冷廖,海边的天空墨黑如同不见底的深渊,凄风苦雨之下,扯落一地残败树叶。
临海的墓园自然也无处可躲,豆大的雨点砸在那个长方形的小土坑里,冲出一条蜿蜒的褐色水流,弄脏了来人昂贵的鞋底。
有人静默良久,然后踏着深秋露重的枯叶,义无反顾地冲进那片波涛汹涌、吞没一切的海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抹耀眼的橘色冲出水面,把一块缺了角的石碑狠狠插进那个小土坑里。
那个石碑上刻着 O. D 的字样,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中原中也点燃一根烟,燃起的火星却又很快被雨水浇灭,于是他也不再强求,吐出烟,一屁股坐在了那块石碑上。
等时间久到天空都看不过眼,雨势渐小时,他才缓慢地开口:“变成现在这样,你开心吗?”
森先生死了,红叶大姐走了,广津先生再也不同你闲谈,被你带回来的敦和小银,你也若即若离少言寡语。四年之间,你的身边什么都不剩了。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形成一片边界不明的黑,以至于他满脑子都是那个踽踽独行、最后融入黑暗的背影。
墨色的黑淹没这个城市,杀死所有情意和真心,换来区区一个首领的位置。可他看起来永远那么孤独,死寂将他埋起来,慢慢只剩下眼前一副枯骨。
以至于中原中也都快记不得更早之前的太宰治是什么样子。
那个时候的阳光真的比现在暖和多了,空气里都仿佛是喜欢的摇滚乐。他还那么鲁莽轻率,完成任务后会飞得很高很高来俯瞰这座他深爱的城市,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太阳。这时候太宰就会大声骂他是全世界唯一一只会飞的蛞蝓,面上全是嫌弃,可眉眼里总藏着一份笑意。
他依稀想起了很多东西,很多他自己都以为早就遗忘的东西——作为生日礼物的choker,被推过来的双份任务报告,冰箱里总被突然塞进的几只螃蟹,还有十六岁时那个并不温暖的拥抱。
那时候,那时候,时间如同山林间涓涓流淌的溪水,平静快活得拂过明亮的日子,他真的以为他们就会这样走过漫长的岁月。
可一切突然急转直下,所有的美好都如同一面缀满花朵的镜子般轰然碎裂,再也回不到从前。
所有人都那样难过,以至于分不出到底是谁错了。
“港口黑手党不能没有首领,他们已经推举我了,明天就是接位的仪式。”他枯坐着,语气平静,却总有一种能从中听出一丝脆弱的错觉,“这一切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对吧?”
他从来都看不透太宰治在想什么,那么矛盾、那么善变,明明前一天还在跳河,后一天就开始惜命怕死,从前那样厌恶工作写报告,后来却把自己埋进了永远看不完的文件里。
中原中也真的很讨厌他,就像讨厌一株即将坏死却又馨香扑鼻的花。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点柔和的光从海岸那边探出头,中原中也跳下石碑,又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我该走了。”
算了,他想,反正我一直都不曾看透你,现在你都死了,又何必纠结。
太宰,你看,天亮了。
你知道的吧,不管夜深有多少惊涛骇浪,清晨海岸线的太阳依旧明亮夺目。
你亮着,黑暗就缺了一块。
你熄灭,黎明就真的来了。*
〖三〗
织田作兀自走了进去,坐在桌前,然后看着愣在原地的太宰治,疑惑地问道:“不进来吗?”
太宰治这才反应过来,机械坐到了他的对面。
气氛一时僵住了,织田作看着他如老僧入定般的沉默,有些无奈又有些了然,于是直接开口:“太宰,你是怎么死的?”
他想了很多,自己比不上太宰的、不太聪明的大脑方才思考了一路,几乎要爆炸。
太宰治被他突然的提问惊到心脏骤停,一瞬间想不到任何欺骗的言辞,只能继续沉默。
“太宰,作为你的朋友问这样的问题,难道是不应该的吗?”
朋友,朋友。
我永远只存在于脑海中,另一个人记忆里的朋友。
现在活生生站在眼前了。
他没有办法拒绝了:“自杀。”
织田作有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觉,是他方才想错了,能杀死太宰治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我可以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太宰治突然觉得非常非常委屈,四年的殚精竭虑、所有人的不理解和那个人的枪口以对他都忍下来了,可此时此刻,只是一句简单的提问,他却心房失守,溃不成军。
于是他抖着声音回答:“你。”
织田作的眼睛里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最终他却只是用一种温和鼓励的目光看着太宰治。
后者明显受不了他直白诚恳的目光,于是一字一句地讲述。
“我不是……你的太宰。我来自书内的世界,十七岁时通过异能知晓了主世界的一切,于是……”
他用最精简的语言概括长长四年里发生的一切,不到五分钟便说完了:“我告诉敦和芥川这个世界的真相,然后为了避免它的毁灭,跳了下去。”
“就是这样。”
织田作听完,声音有些沙哑:“那后来呢?”
没必要,任何人都没必要让你这样做。
太宰治摇摇头:“后来我站在了这里,在你面前,这就是结局。”
“这是你在书里的最后,却不是你的结局。”织田作有些激动地反驳,一直揪着隐痛的心,此刻生出即将碎裂的悲伤,“你来到这里,说明你的结局和我连在一起!”
太宰治一直死死盯着他,生怕从那张木讷的面皮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反感和厌恶,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织田作失态的模样,于是他又生出几分逃避的心理:“这是作家文艺委婉地劝慰吗?”
“不,是事实。”织田作伸手指向窗外,那里有只正在栖息的鸟,此刻地他直白得可怕,“太宰,你也看到了,鸟需要窝,树木需要土壤,都是天经地义的。而你那么需要我的理解,又为什么不说?”
“面对为之付出许多的朋友,应该理直气壮地索要理解和关心,这才是正确。”
太宰治被哔哩啪啦的一通话说得越来越震惊,胸口那里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致使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我不是,不是你的太宰。”
“那又如何?你叫太宰治,你就是我的朋友。”
对于太宰治堪称核武器的话语被织田作全数倒了出来,几乎把他的大脑干蒙了。
织田作见他一副傻眼的模样,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以后有什么想说的,一定要说给我听,好吗?”
〖 3 〗
中原中也的的继位仪式空前顺利, 那个象征着最高权利的殷红围巾终于套上了他的脖颈。
尾崎红叶回来了,在仪式结束之后走到他面前:“中也……外面的组织都蠢蠢欲动,你需要我。”
那从前上位的太宰,因为谋害森先生等等甚嚣尘上的流言而遭遇无数刺杀和质疑的时候,不是比现在的我,更需要您吗?
中原中也扯出一个笑:“那就辛苦大姐了。”
美艳的女子点点头:“我稍后就来。”
新首领就这样摇摇头,拒绝所有人的跟随,独自一人心事重重地回到顶楼。他推开从前那间属于太宰的办公室大门,却当场愣在原地。
办公室里没有开窗,空气闭塞不通,于是他不禁觉得呼吸困难,今天是个阴天,所以他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也许站得有些久,以致他脚下生根,如同站着死去。
办公桌前有一个人,背对着他,正在翻看着桌面的文件,听见开门的动静,于是转过身和中原中也四目相对。
他有一双紫色的眼睛。
“中也君,有些组织非常难缠,还是交给我吧。”
是死去四年的森鸥外。
中原中也突然明悟,于是他冷冷地,觉得甚是荒谬地笑了一声。
记忆飞快回溯,略过不久前接到书信时的不可置信,略过一声声冰冷的首领,略过四年前的首领继位仪式,略过太宰治突然自己写报告的那个下午,略过满水池乱爬的螃蟹,略过十六岁时精疲力尽的拥抱,最终定格在了他们相遇时那个自上而下的眼神。
他曾经闹够了,疲累地同太宰说:“我有些,不认识你了。”
然后他转身就走,没有去看太宰脸上凝固的表情。
可他真的再也看不到那时候的太宰了,他真的看不到太宰治了。
悲伤突如其来,决堤而下,在见到故人的那一刻。
“中也君……”森鸥外扯出一个笑,扬了扬手里的文件,“但我不会和你争首领的位置,这些事情我会暗地里解决。”
“意思就是您要所有人继续以为您死了,是吗?”
“我不接受!”中原中也不等他回答,一把扯下脖颈间的红围巾,“我不接受!我不管太宰有什么计划,我也不管mimic时为什么说你死了,我只知道至此以后太宰就是一个人了!他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他只有他自己了……一想到这里他的心脏就痛得快忍受不了了。
那四年里太宰如何承受下所有的责骂和恶意的揣测,如何将这个组织发展到国家都忌惮的地步,如何抗下一次次刺杀和暗害,又如何面对红叶大姐的离开、广津先生的离心和他势要将一切搅得天翻地覆的反抗,中原中也一秒也不敢去想。
森鸥外看着他以手掩面,脸上平静的面具终于碎了,泄露出难言的悲伤:“你也不想这个他一手发展壮大的组织里尽数是动荡人心的闲言吧。”
“我……”
正在这时,尾崎红叶走进中原中也没有关上的门,一眼就看见了森鸥外。
她抖着唇,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四〗
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织田作一直知道。
所以他明白太宰听了他这些话之后的震惊。
那句话不是一时兴起,是很早之前、很早之前就该告诉太宰的。只是他太犹豫,不去涉足那份孤独,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那是他的朋友,可他最终选择了和孩子们在一起,独独放开了太宰。他没有办法逃避自己,更没办法逃避太宰,所以在这里见到他的那一刻,才会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听完太宰寥寥数语的讲述时,他的心痛成什么样子。他完完全全可以想象到那个自己见到太宰时,一定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才会让他连“织田作”都唤不出口。
太宰明明是个受了委屈会想要哭的人,却再也流不出眼泪。
织田作伸出手,摸了摸这个令人心疼的太宰的头发,然后看着他抬头愣愣注视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只是更坚定了想要留住他更长时间的想法。
这双眼睛这样好看,应当全数露出来、笑起来,折射出些许光亮才对。织田作放下手,问他:“太宰,你后悔吗?”
太宰治的脑海里闪过指着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又闪过他头一歪,血淌了一地的样子,心脏下意识一紧:“我不知道。”
织田作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我说的是你拿到书之后的这四年,太宰,你肯定明白,我若知晓,一定不会赞同你的计划,可你还是这样做了。”
“太宰?不要不说话。”
从前的织田作不会问这样的问题,更不会执着于他真实的答案,他只是旁观着,把关于太宰治所有的挣扎都看在眼里。
可他已经知道这样是错的,那便不会再犯。
“……不后悔。”太宰治眼里的偏执一闪而逝,“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不曾后悔。”
是啊……太宰治会痛、会流血、会伤心难过,却从不会后悔。
此身误在我生前。
他付出得太多,为了织田作可以在一间靠海的房间里写作的愿望,就愿意永远待在黑暗里手染鲜血,愿意付出四年不眠不休的光阴,愿意献祭自己的生命。
可他的付出,也摆脱不了偏执和独断。
他从前从未有过朋友,不懂得如何对一个朋友好,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完全凭自己的计划行事,用太过残忍的方式剥夺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固执地认为这样做会对织田作好。
却从没问过织田作是否愿意,愿意用永远站在朋友的对立面和他举枪相向,去换一个生机和光明。
织田作的感叹飘散在风中,他的目光注视着窗外那颗树,生怕眼里的情绪被太宰治看到:“你啊……”
怎么能做到这个样子,就算是让人恨,都恨得不彻底。
〖 4 〗
森鸥外和尾崎红叶离开后,中原中也慢慢走到那张办公桌后,坐了下来。他拿起文件,一份又一份仔细地看,认真地处理。
他从十五岁的时候就知晓自己并不适合做一个组织的首领。他太强大了,异能和体术让他需要花费头脑才能做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少。
但他现在不得不努力去做,好在这四年里他时常作为太宰最为贴身的保镖,站在他身后落后一步的位置,看着他如何一步步成为港口黑手党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是最伟大的首领。
这也被他算到了吗?中原中也苦笑一声,这个疯子,疯得彻底、却又无比清醒看着自己沉沦的疯子。
正在这时,有急切的脚步声快速靠近,走廊上阻拦的守卫都被推开,却没有交火的声音,于是中原中也也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办公室的门被大力推开,伴随着中岛敦满是怒火的面庞,和他身后满脸惊慌的守卫。
中原中也朝着守卫挥挥手,于是后者便不再阻拦,离开的时候关上了门。
“你来干什么?”他放下文件,凌厉的目光看向中岛敦,“你知道自己的行为会构成什么后果吗?”
中岛敦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神情,怒火突然就转变成了茫然,好像自己的行为在他眼里就是无理取闹:“我……”
“算了。”中原中也也知道他来的目的,“为什么出现在首领继位仪式上?”
“我……”中岛敦立刻反驳道,“难道我不该在场吗?”
“你当然不应该在场,甚至不应该出现在我面前!”重力使的神情冷得像出鞘的匕首,“需要我提醒你已经被先代首领解雇,并加入武装侦探社的事实吗?”
中岛敦看着他,几近失语,目光慢慢地被中原中也橘红的发色吸引。
他记得太宰先生曾经看着中原先生离开的背影感叹中也的头发,说刺眼得像黑夜里永不熄灭的自由焰火。
那样肆意,那样夺目,在见到的第一眼就仿佛会被灼烧掉瞳孔。可有些时候,又偏生清凉得好似夏日的橘子汽水,极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些婆娑树影间隙中,透过的阳光。
可此刻,这样明媚的橘被更为惹眼的红围巾压着,那头耀眼的发丝突然就变得黯然失色。
“就算先代的遗言是黑手党和侦探社握手言和,可你现在的行为足以成为侦探社挑衅黑手党的宣告。”中原中也不关注他的视线,森冷的杀机扑面而来,“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我……”中岛敦对他的杀气视若无睹,心脏却被其他东西刺痛,“我只是不明白。”
他悄悄来到新首领的继位仪式上,听着那些人对港口黑手党未来的憧憬,听着他们对中原中也的恭维。看着原本离开的干部因为中原中也回来,看着那条挂在他脖颈间鲜红的围巾。
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太宰先生,不在意也好、刻意不去想也罢,可他来这世间一遭,怎么就能像从没来过一样呢?
“敦。”中原中也叹了口气,不明白的何止他中岛敦一个呢,“别让他为难。”
中岛敦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像是折断了最为坚硬的一节骨头,死在了这里。
“为什么还不走。”温和了一刻的中原中也又冷下脸。
他于是麻木地回应:“我这就出去。”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离开港口黑手党,去武装侦探社报到。”
“我……想过段时间……”
“我让你走,没听见吗?明天就去报到,我会和福泽社长联系的。”新任首领不耐烦地敲定了,“你早就不是港口黑手党的游击队长了,你的职位,会由武装侦探社审定。”
“……是。”白色死神,不,中岛敦最终遵从了他的太宰先生的最后一道命令。
〖五〗
“太宰。”织田作突然换了话题,“我自作主张给你定了住处,不好的话还可以换。”
“不用换。”太宰治闻言立刻接话,生怕他反悔的样子。
织田作的目光柔和得过了头:“好。那工作呢,如果你有意愿,其实也是可以自己定的。”
太宰治眨眨眼,望了一眼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了?”
他依旧望着那棵树,那颗非常想织田作墓前的大树,声音轻到几不可闻:“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不太真实。”
“为什么会不真实呢。”
织田作伸出手拽住他的袖口,就好像替那日的太宰治,拉住了决绝赴死的织田作一样。温度与温度的交换,呼吸间都变得真实可触碰。
没人知道他多么想告诉书中那个织田作之助,告诉他——
太宰治是为你而死的,不是普通的为你死。
不是普通的为你死。
“太宰,你明明这么努力地活下去了。”织田作说,“现在你也活在我身边。”
太宰治曾经说,织田作有看透人心的魔力。于是他便真的看透了太宰治,看透了他执着于自己的表面下,那颗空空荡荡的心。
书外的太宰治,从来都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只是被织田作的遗言拉扯着,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好人。
书内的太宰治同样也找不到,可他获得了书,从书外知道自己有一个没有救回来的朋友,如今自己有机会救下他。
但他分明有更加皆大欢喜、万无一失的计划,不是吗?纪德的异能再棘手,打得过污浊吗?异能许可证再难拿到,凭太宰的头脑,未必不能不牺牲一人而拿到,在这个世界里,他不就做到了吗。
可他都没有。
退一万步讲,太宰治这样聪明,他真的会完完全全相信书外的记忆,然后为了一个别的世界的“朋友”、如今素不相识的人,去谋划四年,只为了让他安静地写作吗?
太宰啊,他只是太孤独、太清醒了。
他太需要一个执念和目标促使自己去做什么,去为之拼命努力,那是他为自己寻找的,活着的意义。
他安排自己实现这个意义,同时死在其中。
那样才最圆满。
他入戏太深,以至于自己都相信了。
织田作想,那么太宰来到这里,能找到真正属于他自己内心的,活着的意义吗?又有谁能告诉他,活着的本身就是活着呢?
他找不到答案,他只想让太宰治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那么我是谁,织田作。”太宰治望着他,他太想知道了,他明明只是书中扁平的字,却想得那么多,甚至妄图补平现实里遗憾的缺口。
你生于尘世,是等着找到自己的人。
织田作摇摇头:“不要问我,问问自己吧。”
〖 5 〗
中岛敦走出港黑大楼,又跌跌撞撞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一个临海的墓园,有些破旧普通,里面却埋葬着一个赫赫有名的人。
明明距离葬礼过去都没多久,可思念就如同疯长的野草让他寸步难行,唯有这个人的身边才是净土。
中岛敦就这么靠着石碑坐下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个奇怪的扫墓姿势。
“太宰先生。”
他喊了一声,却没有下文,其实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更不知道以后的自己要做什么。
他的头脑并不聪明,不明白太宰先生那些宏大的计划,最后的时刻,他甚至连书的一切都一知半解。
太宰先生的一切,在他眼里都会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他只是记得那些话。
从前一个普通的下午,他被太宰先生叫到办公室,摸不着头脑地被哄着吃下一块硬豆腐,直接把牙硌掉了一颗。
他捂着嘴,幽怨看着太宰先生时,却发现他在笑。
不是那种决定别人生死的笑,也不是运筹帷幄的笑,那种笑太纯粹,竟单纯是因为高兴。
这对于太宰先生而言太难得,以至于自己的牙都没有那么痛了。
可太宰先生笑着笑着,又不那么高兴了。他轻轻叹了口气,眼下浓重的青黑和惨白的唇,让他看起来随时可能晕倒,或是死去。
他的血色好像一点一点被脖子上的红围巾抽干了。
他说出的话那样轻,轻飘飘就消失不见:“敦,你是否想过,有一天你的生命不只是你的,更或许早已与你无关。”
太宰先生是个过分强大的人,此时此刻的话语,却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中岛敦摸了摸石碑,却只留下满手的寒凉。
他的冷酷、他的残忍,他的聪慧名昭,乃至他的自负,似乎都是天生的。以至于中岛敦找不到任何词去概括他,以至于世人用固化的港黑首领去称呼,用恶的化身去囊括。
可这并不是完整的太宰先生。
中岛敦曾见过,在他名贵的西装里面,残忍的外皮之下,撕开来看,分明伤痕累累。
他用四年的时间让中岛敦看清——
他是唯一的黑夜,也是黑夜里,唯一的光。
中岛敦突然一下变得很难过,因为他知道自己终于到了去思念一个人,却不能期待他回来的年纪。
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时间推着他猝不及防长大,以至于眼泪都没有追上。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在那边想我了吗?”
树叶沙沙作响,海浪拍打礁石,深秋露水浸湿地面、钻进骨缝,水汽里满是寒凉。
万物缄言,沉默作答。
敦转过身想抱住谁,却只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墓碑。
“是我问错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触摸不到谁,终究崩溃地捂住头,沙哑的声音中藏着哭腔,“是我想太宰先生了。”
他终于嚎啕大哭,撕心裂肺,憋了很久的悲伤轰然决堤,几乎要将眼泪流干、血液抽尽,如同一具风化的行尸走肉,只想待在太宰先生身边,岁岁年年。
“为什么要哭。”
恍惚中他又想起四年前,他刚刚被太宰先生带到黑手党,一切都那么狰狞可怕,让那时软弱的他只会放声大哭。
太宰先生被他哭烦了,跟他说:“明知道哭了也得不到安慰,为什么要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敦,看着我。再哭,就去国外执行任务。”
太宰先生好像生来就不知道哭只是情绪的发泄,哪怕不能得到什么,总归好过一些。
所以他的眼泪都倒回了身体,被悲伤染透了。
一夜过去了,太阳又重新升起,照在了中岛敦身上。他却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坐着。
这个姿势他维持了整整一晚上,连眼泪什么时候止住的都不知道。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人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了上来,站在中岛敦面前。
芥川龙之介看他没有丝毫反应,冷冰冰地开口:“侦探社看你没来报道,让我来找你。”
还是没有回应。
芥川也不着急,只是看向他靠着的石碑,带着些许疑惑问道:“为什么这样怀念他?”
这句话让中岛敦有了反应,他缓慢挪动僵硬了一晚上的身体,将视线对准了天空:“是啊,为什么。”
他不是一个温和的人,会将言语化作刀刃,让所有人遍体鳞伤。
他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会怯懦死亡、为了活着拼尽全力,不惜伤害他人,却活得这样痛苦。
他不是一个真诚的人,永远不会表露出自己真实的目的,永远不会说真心话。
他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利用一切。
他不是好人,恶贯满盈,罪该万死。
远处的山是凝固的波浪,近看的水是流动的群山。太宰治是善良的恶人,港黑首领是冷酷无情的守护者。
中岛敦想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一切,但他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做不到拒绝那双不算温暖的手,和并不温和的眼神。
因为他是太宰治。
初次相见的那天,他说他叫太宰,太宰治。
那其他的一切便都不再重要。
“不重要了,因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喃喃自语,然后站起身,率先往外走去。
芥川赶忙追上:“你去哪?”
“不是要报到吗,走吧。”
中岛敦和他走在路上,在一片沉默中突然开口:“昨天,我看见小银了。”
“小银?!”芥川顿时方寸大乱,双手死死擒住他的肩膀,“她在哪?”
“新首领的继位仪式上。”
“那她……”
“走了,不知道又去了哪里。”
芥川顿时失态:“那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我为什么要拦她,小银自有她的想法。”中岛敦冷眼瞧着他,再不愿多说一个字,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去哪?”
“还有人和我一起进入侦探社,我先去找她。”
他们又分道扬镳了,可最终依然会殊途同归。
〖六〗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太宰治最终还是没有想好做什么工作,被分配在了离织田作很近的花店。
他憋了几个月,终于忍不住找到织田作询问他的小说写得怎么样。
织田作只是思考片刻,然后告诉他再等等。
这一等,又是几个月过去了,太宰治都把硬豆腐的咸淡和硬度又提高了2成,砸出去都能把地面干个洞,他是这样跟织田作描述的。
他想起研究出来的那天,他捧着豆腐想要给织田作尝尝,结果突然被门槛绊了一下,豆腐直接飞了出去,还真把地面砸裂了。
织田作看着那个坑,和太宰治大眼瞪小眼了良久,终于说:“下次再试试吧。”
“……行。”
他再次去问,织田作又说还没有写完。
太宰治垂眸,也只能说声好。
只是他忍不住地想,或许是织田作不想给他看了。下一次,还要不要问?
他没有纠结太久,织田作便自己敲了门,把已经出版成册的小说递给他,跟他说:“太宰,我的下一本小说也有灵感了。”
太宰治花了一天的时间把它看了又看,一字一句地读,前因后果地理解,最后翻到小说的扉页,盯着上面织田作的签名,看得入了神。
这本小说的文字朴实得没有丝毫修饰,却有种动人心魄的力量。故事戛然而止,没有想象,没有观念,将自己的内心剖白了,任由读者观看。好与坏,交由后世评说。
太好了,这一切都太美好了,巨大又不真切的幸福将他包裹,以至于感受到的不是快乐,而是恐慌。
一滴水落在扉页的签名上,晕开了墨迹,是他在这本书上最好的批注。
第二天,太宰治敲了敲织田作的门。
他扬了扬手上的小说,发自内心的笑了。那个笑容就像是踽踽独行的旅途人终于找到了绿洲,看到了归处。
“不愧是织田作,写得真好。”太宰治郑重地把书递给了他,“果然,要是连你都写不了,这世上也没人能写了。”
织田作本该是开心的,可他的内心生出的却尽是是不安。
他连一句谢谢也说不出口,却急忙想说什么:“太宰,你不想看我的下一本小说吗?我已经有灵感了,很快就能写完。”
可从前那么渴望看到他写的小说的太宰治,此时此刻却摇了摇头:“此生,只此一本,便足够了。织田作,我不贪心。”
织田作捏着书的手指有不易被察觉的颤抖:“太宰,你知道了,是不是?”
太宰治只是沉默,那几乎是一个肯定的答复。
不是被人间羁绊所铭记的人会留下来,而是心有执念的人才会苟延残喘,不死不灭。
太宰治的执念,便是没有看一眼织田作即将写完的小说,仅此而已。
如今执念已消,他也终于可以回归永恒的怀抱。
“太宰,有时候我真想你别那么聪明,又或者贪心一点,自私一点。”许是已经习惯面对分离,织田作的表情竟是平静的,可那平静似乎也摇摇欲坠,“那样你也许会感到幸福。”
在见到太宰治的第一眼,他就决定说这个谎,甚至想一直一直不让他看到小说,也许他就留得久一点。
但是他不能那么过分,太宰两次鼓起勇气的索求,已经耗费了大半坚定,他怎么忍心让他失望第三次。
哪怕代价是永远失去他。
“我已经感受到了,幸福。”太宰治笑得很开心,他从没有现在这种单纯的,如同孩子般的感受,于是他发自内心地说,“谢谢你,织田作。”
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这也许是我的梦?”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轻飘飘的,眼皮也越来越重,明明是向往已久的死亡,可此时此刻,太宰治竟还想多看他一眼,“不过死后还能有这样的好梦,真是太幸运,太不可思议了。”
织田作眼中的泪水终于掉落,滴在小说的扉页上,再次晕开了上面的墨迹。
“太宰,这不是梦。”
他伸出手,给了这个正在消散的人一个温暖的拥抱。
这是你苦心孤诣才求来的重逢。
END.
—————————————————————
灵感来源于寻梦环游记,设定真的是太浪漫、太温柔了。
怕有人疑惑为什么首领宰和织田作死后能相遇,我个人解释为:if线是书内的世界,所以严格来说也算是主世界。至于if线原本是个2D故事,但首领宰的操作已经让他自己独立于书本之外,所以他才能死后和主世界的人去往同一个地方。
这样首领宰能见到织田作,就是通过他自己的努力了!他值得最好的一切。
✔年龄改小的太宰,以及中也在武侦的设定
✔ooc,沙雕轻松
〖一〗
『六月七日。
潇潇暮雨,仿若严寒时节。今日计划截于晚九时,略有延误,随回程途中罅隙记录,效率当思。』
行至港口附近的小巷时,国木田才终于停笔,合上记事本宝贝般放进胸口。
见状,一旁的中原中也笑着打趣:“国木田,回办公室再记录也无妨,为何非要赶在路上写?”
“追捕逃犯的时间比原计划要长,回去还要写报告。”他看了一眼手表,“不然没办法在十点半准时休息了。”
中原中也摊摊手:“好吧,我就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见巷口尽头隐约传来喧闹声。国木田独步感到一丝不对劲,举起手电筒照去,果然看到一群人高马大的混混围着个什么人,一副找茬斗殴的模样。
“喂,你们在干什么!”
他眉头紧皱快步上前,一旁的中原中也也回过神跟了上来。
那群人转过身,表情诧异又荒谬,他们在原地愣了片刻,看了眼被自己团团围住的人之后,突然撒丫子全部争先恐后地跑走了。
“站住!”
国木田还想追,中原中也却拦住了他,两人于是停下脚步,停在并未跑走的人面前。
中原中也拍拍他的肩膀:“少年,你没事吧?”
离得近了,他们才看清这人的模样。不出所料的年轻,脑袋被绷带胡乱层叠地缠着,露出的半张脸却依旧显露出夸张的俊秀,晦暗的瞳孔在手电筒的灯光下反射出易碎的透亮。
“没……没事。谢谢你们。”
声音也如其人,是温润清朗的少年音色,最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国木田二人的眼神都柔和不少,又瞥见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隐隐透出里面的绷带。
这孩子怕不是吓坏了吧。
“少年,你是有什么麻烦吗?是否需要帮助?”
其实问完这话国木田便后悔了,怪他自己的恻隐之心作祟,武装侦探社本也不是个慈善机构,实在没有看到一名疑似失足的少年便提供帮助的道理。
但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前的少年完全没有抓住救命稻草的意思,反而摇摇头拒绝了:“不需要,谢谢。”
他说这话的时候垂着眸,眼力极好的中原中也才发现他睫毛纤长,抿着的唇冷得发白,显露出几分故作坚强的姿态来。发丝上水珠也被甩开,于是一点凉意就落在了国木田的手背上,却又莫名有些发烫。
“你无处可去吧?那些人也可能去而复返。”中原中也突然开口,有些冲动,以至于心跳加速,“来武装侦探社暂住一晚如何,我想你也许听过我们的名字?”
“……我能用什么来做交换?”少年权衡片刻,抬头直视他的双眼,一副被推着走得迷茫又苦恼的模样,“你也看得出来,我一无所有。”
“不,你有。”中原中也不容置喙地下了决定,“跟我们来吧。”
"跟我走吧。"国木田独步虽然有些不解,但他向来相信中原不会无缘无故地做出决定,所以也催促道,"你的名字呢,少年?"
少年还有些迟疑,却已然动摇,他转了转眼珠,一副放下些许戒备的模样回答道:"津岛……修治。"
〖二〗
“你们上哪捡来的小孩儿?”与谢野晶子的白大褂都脱了,却被突然通知“加班”,脸色十足十得差,“下次尽量在白天捡。”
这种事情是我能控制的吗?
国木田疑惑,国木田不敢吱声。
“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着凉了。”美艳的医生满脸写着遗憾,生怕自己搁在角落的电锯吃了灰,“看你缠着绷带,是有伤口吗,我一起给你处理了。”
“没有伤口,就是缠着好玩嘛。”津岛修治全程都乖乖配合着检查,此时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晶子姐姐。”
"好乖的小弟弟。"与谢野晶子看着少年乖巧的笑容,忍不住爱怜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用一种近乎于哄骗的柔和语气说道:"要不要姐姐给你做个全身检查?包治百病那种的哦。"
眼看着单纯的可怜少年就要被哄骗电锯伺候了,国木田独步正想开口阻止时,就听见中原中也说道:"与谢野小姐,别白费心思了。"
"嗯?"
"你的异能或许对他没有作用。"
中原中也看着两人不解的模样,于是浑身泛起红光,操纵着手边一卷绷带靠近津岛修治,少年见状好奇地用手去戳,绷带却瞬间失去光泽掉在了地上。
国木田独步瞬间惊掉了下巴:“反……反异能?”
“刚刚在小巷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感觉异能像被抑制住了一样。”中原中也点点头,“这件事得向社长汇报,在决定津岛的去留如何之前,他必须留在侦探社保证安全。”
事关重大,国木田独步于是不再写报告,而是掏出了手机:“嗯,我这就去找社长。”
〖三〗
“津岛,你暂时留在侦探社吧。”国木田独步放下电话对他说,“等明天社长和异能特务科反应你的情况后,再看什么时候去登记好了。”
“异能特务科?”
“简单理解就是政府专门管理异能者的职能部门。”
“我不要!”
津岛修治在听到“政府”两个字时突然下意识喊了出来,然后紧紧拉住了国木田独步的袖子,抬头看着他,“我不要去,我就想呆在侦探社里……”
"听……"国木田独步转过头正想劝他,却一下愣住了。
少年湿漉漉的眼睛自上而下看来像一只撒娇的猫,莫名有种祈求主人别把他送走的错觉。这让国木田独步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下意识顺着他的话说:“那行,你……”
一旁的中原中也看得目瞪口呆,将少年达成目的后狡黠的笑意看在眼底。
“津岛,你为什么听到政府的反应这么大?”
……
“说话。”中原中也的眼神越发凌厉,将津岛修治看得越来越慌,头也跟着垂了下来。
他犹豫良久,直到侦探社内的气氛都有些凝滞了才慢慢开口:“我父亲是上了政府黑名单的赌徒,欠了不少钱…我怕他们找我要……”
“你真是……”中原中也的表情慢慢缓和:“真是傻。好了,既然如此,你就在侦探社先留一段时间吧。”
“好!”
少年一扫方才的担忧郁气,笑得灿烂,脸上还未消尽的婴儿肥给他添上了几分稚气。
〖四〗
“津岛!你都干了什么啊!”国木田独步挂了电话,眼镜都要被气碎了,“要你送个文件,怎么把委托人撞进河里了!”
“我不是故意的,谁叫他在我入水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不然才不会一起掉进去呢。”津岛修治一脸无辜地反驳道,然后指了指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国木田先生你看,我都快感冒了。”
看着少年浑身湿透之后单薄的身躯,白衬衫下隐隐透出的绷带印记。在他打了个打喷嚏之后终于还是心软了:“算了,下不为例。赶紧回去洗个澡吧。”
“我就知道国木田先生最好啦!”津岛修治闻言开心一笑,飞一般跑出了侦探社,“那我走了,国木田先生明天见!”
我只叫他回去洗个澡再回来啊,现在才上午诶?
国木田独步一愣,却没叫住他。
算了,津岛正是贪玩的年纪,让他回去吧。
国木田独步此时此刻笑得如同一个老父亲,却完全忘记了这半个月里自己遭受了多少折磨,连眼镜和钢笔都换了不知道多少次。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待在武装侦探社的津岛修治突然找上了国木田。
“国木田先生,那个……”他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对方鼓励的神色才继续说了下去,“我呆在侦探社已经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所以我想尽可能给你们帮帮忙……”
津岛修治看着他有些惊讶的神色连忙补充道:“当然,我不会看你们机密的,我就是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好,那我给你安排些事情做。”国木田独步眼神欣慰。
事实证明他欣慰得太早了。
考虑到津岛的身体不太好地样子,国木田独步便安排他做些整理文件、安排食宿的事情。
结果他不是打翻一堆文件、失手将咖啡撒了出来,将杂物间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杂物间,就是在误食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毒蘑菇之后,在办公室里数粉色大象和七彩草履虫。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异能之后,津岛修治更是表露出了极大的兴趣,没事就要碰一下侦探社的众人,终于有一次逮到中原正在操控物品,差点一盆花当场把国木田砸死。
于是国木田决定换个工作给津岛,不要留在办公室嚯嚯大家。想着外出送个文件应该不会出问题吧,谁知道津岛就有那个本事把委托人揣进河里,还让他得到一顿臭骂。
甚至国木田独步视为宝贝的笔记本都被他不知道怎么顺到了手里,当众朗读了那长达八页纸、涵盖十五条项目与五十八项要素的关于理想女性的长篇大作。
其声音之洪亮、语调之奇特,让国木田独步连着一个星期内早上进入办公室前都要深吸一口气、做好心里建设才行,以致迟到早退5秒这等严重至极的事情发生在了他的身上,足足又反省了一个星期才罢休。
前两天中原中也出任务回来,正好撞见津岛修治将他的红酒柜一整个撞歪,所有红酒都未能幸免于难,地面仿佛凶案现场。
那可是中原中也和社长申请了很久才能放在办公室的红酒柜啊!津岛差点因此被丢进海里,还得到了青花鱼这一称呼。
不过也只有中原才能起个这样的绰号。以至于津岛也不甘示弱地骂他蛞蝓,差点没把中原气得长高两厘米。
就连与谢野小姐都惨遭他的毒手,遗失了整整一抽屉的绷带,直到在办公室里掏出电锯威胁才知道真凶。
津岛还言辞凿凿:“侦探社的大家都这么厉害,哪里用的上绷带?不像我体弱多病,绷带都成了必需品呢。”
整个侦探社也只有乱步先生能跟津岛愉快相处了吧。两人总挤在一块嘀咕些我们不懂的话,乱步先生甚至还和津岛分享了他最喜欢吃的薯片和糖果!
这一场面差点被列为侦探社第七大不可思议事件。
总之整个侦探社几乎都深受其害,可看见津岛修治那张做尽无辜表情的脸,和想到他给办公室沉闷的气氛注入活力和生气时,却又不忍心太过责备。
天使的脸,恶魔的心。国木田独步声泪俱下地控诉,他从前教过的所有顽劣学生加在一起,都比不了津岛的一根手指头。
好在他们已经跟津岛谈好,政府那边不用担心,有武装侦探社作保没人会为难于他,再过几天就可以把他送走了。
老天保佑,国木田独步长叹一口气,这样的日子若再继续下去,没准他的年龄看起来会比社长还要大。
此刻正在办公室打电话的社长突然打了个喷嚏,引得电话那头的人一句阴阳怪气的关怀。
“不要岔开话题,医生。”
〖五〗
第二天,办公室风平浪静。被勒令不准再给任何人帮忙的津岛修治百无聊赖,只能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完全自杀手册》听音乐,哼着怪异曲调的“殉情之歌”。
国木田独步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甚至不去管津岛走调的歌声了,愉快地执行着自己的计划。
正在此时,侦探社的大门被一阵枪响暴力破开,木屑混合着灰尘飘得满天都是,一群身着黑衣的人训练有素地闯了进来,为首一人身后飞扬着狰狞的黑色巨兽,神色凶狠:“武装侦探社,快把太宰先生交出来!”
侦探社的大家反应也极快,躲开密集的子弹聚到了一起。
他们紧皱眉头全神贯注和闯入者对峙着,完全没有发现被黑衣人挡在后面沙发上的津岛修治,甚至连手都没有动弹一下。
“港口黑手党的恶犬,芥川?”国木田独步不解却又警惕,“突然袭击侦探社,所为何事?”
“在下听说太宰先生在你们这里。”芥川龙之介上前一步,“把太宰先生交出来,否则整个侦探社将被夷为平地。”
“侦探社从未见过你们的干部太宰治,阁下为袭击找的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了吧。”
国木田独步冷笑一声,手指已然放在了笔记本的纸张上。
“那在下大可不必和你们废话了……罗生门!”
芥川暗得看不见一丝光亮的眼眸里露出凶狠的光,身后的巨兽如闪电般朝着他们扑去。
“【独步吟客】——铁线枪!”国木田独步也在同一时间撕下了纸张,枪口直指芥川龙之介。
就在双方即将碰上的千钧一发之际,有人突然一把拽住了芥川的脖颈,将他往一旁狠狠一甩。
黑漆凶恶的罗生门当场烟消云散,国木田的子弹也错过芥川的肩膀钉进了墙上。
芥川踉跄几步,猛地回过头:能在异能力上对他有这样直接压制的人,只有一个。
“太宰先生!”
武装侦探社众人的目光和芥川一样惊诧,仿佛在接受一个难以理解的事实,要把柔软的兔子和黑暗残忍的蛇画上等号。
津岛修治眸光幽深、仿佛倦怠了这场戏剧,再也看不出这半个多月以来的光亮。他面无表情,轻描淡写地看着芥川。
“芥川,你还是这么莽撞,没有丝毫长进。”
他的声音太清冷,以至于让国木田他们怀疑是另一个人。
“看来你需要更多的教导。”津岛修治看着芥川低着头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他的眼里一定复杂至极、交织着爱与恨,“走吧。”
“是,太宰先生。”
他们转身就要离开,国木田独步才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开口:“等等!”
津岛修治、不,太宰治转过头看着他,冷酷的眉眼却突然如新月弯弯,能消融所有欺瞒与利用:“国木田君,感谢招待。”
国木田独步定定看着他,这才发现他的右眼不知从什么时候缠上了绷带,像极了一道封印,关住了那个闹腾却不失可爱的津岛修治。
“津岛……”国木田独步还有话要说。
“我叫太宰,太宰治。”太宰治露出一个轻巧的笑,婴儿肥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国木田君,中也,还有武装侦探社的大家……”
“我们还会见面的,后会有期。”
那个瘦削的背影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了走廊深处,再也看不见了。
沉默良久。
“哈,太宰治?”中原中也满脸是被摆了一道的冷笑,“没事,反正来日方长。”
END.
—————————————————————
是一篇早该写给青青看的文,迟到了这么久真的很不好意思。
彩蛋是太宰和中也国木田初遇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服宰,有私设
✔故事发生在明治维新时期,保留异能者设定
这世道下人人都哭着,可是会好的。
——题记
01.
『四月七,本该人间芳菲。
我行至江市,途遇饿殍遍野,血染河山。当以此警记,不忘当日离家之所求。
明日周身要事如下:
○竹越君回信,信使于夕食来取。
○前往道场,拜访故人。
再三告诫,莫为无意之事苦恼。』
国木田独步拢了拢外衫,搁笔合袖。这春日四月天的晚上是会透出几分寒意,可也不至于呼出白气。许是下午时,外头山前刚刚结束一场厮杀,凝固成河的鲜血带走了热气,还给这山村一片冬日寒凉。
他摘下眼镜,凝望着一片焦土的国家,却不知这血腥与暴力的变革时代何时才能走向终结。
“啊——”
惨叫声传来,近得连子弹刺穿血肉的声音都震耳欲聋。国木田闻声立刻提刀,推门疾步而去。
可还是晚了。
“此人名伊藤敏夫,乃危及民众的异能者,故特来铲除。”警卫吹了吹枪口,神色傲慢,“你等莫要妨碍,迅速离开。”
异能者……
国木田是听过的,传闻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神奇的能力,更有甚者可令万物倒转时间、逆转生死。
没有人知道异能力是如何运作的,又为什么能无视亿万年来的法则自成一派。也许正因这样的独特与未知,人类自发现起便如临大敌,如同中世纪绞死火烧女巫般将异能者视为需要被清剿的异类。
国木田注视着警卫离开的背影,只觉苍凉。
他出生于大族世家,从小被灌输的理想不过就是延续、发扬其威名权势。可渐渐长大了,国木田却总望着窗外四四方方的天出神。
他总觉得自己的理想不该如此。
可理想究竟为何物,是少年时代的国木田总执着于弄清楚的事情。
而现在……
他掏出小巧的记事本,写下一行字:
『再也不要让任何一个人,死在自己眼前。』
而这本记事本,便是他理想的据实写照。
02.
翌日下午,信使如约而至。
“国木田先生,正好有您的一封信寄来。”信使低头记着信息,“还是老地址?”
“嗯。”国木田点点头,“后日我便要离开这里了。”
信使微微一愣,有些不舍:“那国木田先生,时局动荡不安,还请一路保重。”
“多谢。”
国木田回到屋内,拆开来信,果不其然是母亲殷切地期盼,期盼他回到那个腐朽不堪的家。她甚至记得国木田的人生规划,说他已近结婚的年龄,以此提到了幼时定下的亲事,万望他回家成亲。
那样的家族,为迎合混乱的政府屠戮同样为人的异能者,恕他再难踏进一步。况且他理想的女性,绝不是这样的家族里可以诞生的。
他提笔:
『母亲,展信安。
我后日启程,恐难收信,勿寄、勿念。』
封上信纸,国木田却仍然心绪难平,眉宇紧锁。可片刻后他却又眸光坚定,眼中跳动着烛火微弱的光。
小河旁依偎着矮山,国木田行走在小道间,终于在一座略显破旧败落的道场前停下。
也许是阶上青苔刺痛了他的回忆,他静默良久才缓缓敲门。
随着木门吱呀呀的移动,门后出现了一张严肃的中年人面庞。
“老师!”国木田罕见地有些失态,看到后者微微点头,嘴唇都有些颤抖。
福泽谕吉看着学生更填一份阅历的眼眸,破天荒地笑了:“进来吧。”
“一年前你在信中说已离开家族,怎得今日才想起来看我?”福泽谕吉向来听不出语气的声音里竟有一丝揶揄,“可是途中碰到中意的女子了?”
“老师说笑了,我……我哪有那个心思。”国木田挠挠头,“不过是……时局动荡,我心有不忍罢了。”
福泽谕吉闻言也低沉下来,只能浅啜一口清茶,平复心中的悲愤。
“老师,为何您的道场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国木田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您可是远近闻名的……”
当年他尚在家族中,若不是福泽谕吉格斗水平顶尖又剑术一流,否则又如何能被请来做他的武道老师?
“维新以来,热武器统治战争,武士无处可去。”福泽谕吉闭上眼,“或成为新政府官员私下养的走狗暗杀异能者,或独自流浪食不果腹,再者如我一般坚守道场,直至灭亡。”
“可……”
“大叔,大叔!”清朗的少年音突然传来,尾音带着可爱的卷,“我把太宰带回来了!”
个子矮小的少年眯着眼跑进来,笑得无忧无虑,他的身后还拽着一个人。
“呀,大叔有客人啊。”少年丝毫不怕生,站在国木田面前弯腰打量,反倒弄得后者不自在。
福泽谕吉连忙开口:“乱步,这是国木田。你快放开太宰,他的衣带都要被你扯下来了。”
国木田这才看清乱步身后一人的模样,登时愣住了。
那女子身量高挑,只身着简单藏青和服,栗色的长发如海藻般倾泻而下,趁得一张脸更加清瘦白皙,鸢色的眼眸如盈盈秋水,苍白薄唇更添清俊。
“不知这位小姐是……?”
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江户川乱步更是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正当国木田不明所以地时候,名叫太宰的“女子”开了口:“国木田君,我叫太宰,太宰治。”
那分明是男子的声线,国木田瞬间红了脸,连声道歉。
“国木田君明明跟我一样,也留了长发不是吗?”太宰治觉得有趣得紧,问得不依不饶,“怎得把我认成女子。”
现在看来,那和服样式简单分不出男女,向来古板严肃的国木田哪里听得出对方是在揶揄自己,又怕对方真的生气,不由抓耳挠腮不知如何作答。
难道要我实话实说是你长得太漂亮的缘故吗?他在内心崩溃大喊。
“好了,太宰。”福泽谕吉终于看不下去了,“国木田最是拘束,你别逗他。”
“略。”闻言,太宰治于是安分坐下来了。
“国木田,你会留在这多久?”福泽谕吉许久未见自己这位学生了,虽面上不显,到底还是挂念的。
“我只是来看看老师,过几日便启程了。”
银狼阁下沉默片刻,点点头:“去吧,我一早便知晓你有自己的理想。那就去吧。”
气氛有些沉闷,太宰治突然凑到国木田独步面前:“国木田君要去哪?”
“……不知,四处游历罢了。”
“那你带上我吧!”太宰治眼前一亮,“索性我懒得回去。”
“啊?这……”国木田望向福泽谕吉。
后者也有些惊讶,却还是点点头:“如果太宰愿意跟你,你也愿意带着他,那就去吧。只是太宰……”
“森先生管不了我啦!”
“那……”
“那里我早就不回去了。”
“好吧,太宰。”福泽谕吉眼神温和,“你跟着国木田,我很放心。”
国木田闻言,有些疑惑:“太宰不是老师的学生吗?”
“只是熟人的学生。”
03.
此时此刻,国木田独步只想回到两个星期前,打死那个答应带上太宰的自己。
怪他被初遇时乖巧可爱的太宰治迷惑了,却不成想这人竟是这般能折腾。
“国木田君,我要吃蟹肉嘛,蟹肉!”太宰治趴在他的背上,嚷嚷着,“别写啦,陪我去捞螃蟹吃啊!”
国木田被摇晃得趔趄,钢笔弄污了记事本,他无可奈何极了:“太宰治!!我答应你了,给我起来!”
“好诶——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信使的声音:“国木田先生,有您的信。”
“这就来。”闻言,他忙不迭逃离了房间,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在他跑出去后,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看着国木田独步的记事本,喃喃自语着:“国、木、田……”
“念叨什么呢?”国木田取回信件,见他呆呆站着,只觉好奇。
“没什么,你家里的信?”
“嗯。”
“跟家里闹别扭了?表情看起来好臭哦。”太宰治又恢复了贱嗖嗖的样子,趁着他不注意一把抽了过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你看吧,无非就是一样的话。”
“嗯……你居然还有未婚妻诶!”太宰治看着看着发出一声惊叹,“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人会守着那本记事本过一辈子呢。”
“太宰!”
“哎呀呀,不说了不说了。”他眼底瞬间闪过了一道幽深的光芒,却转瞬即逝,“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都在这里呆了一个星期了。”
“你觉得呢?”
“我们去横滨吧!”太宰治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记得有人说过一个名为理想的笔记本,是由卡莱尔大师制作的,他现在正在横滨呢。”
“笔记本……?”
“是呀,刚刚你的本子不是弄脏了嘛,再说也正好快写完了。就当我为了赔罪,带你去买最好的笔记本。”他笑眯眯地看着国木田,“毕竟最好的理想得用最好的笔记本记录才行嘛。”
国木田看着他的笑脸,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就当同意了。
他没说自己这本看得如同生命般珍贵的记事本,只有太宰治才看过全部的内容。
04.
“太宰,卡莱尔大师实在是太厉害了!”国木田独步的眼镜都反着光,兴奋溢于言表,“我宣布从今日起,他就是我的偶像了!并且我以后只用他制作的本子!”
他挥着手里的笔记本,然后被太宰治一把拿了下来。
“给我看看。”他快速翻了翻,似乎在确定什么,然后才还给了国木田。
“诶——说起来国木田君第一次这么兴奋呢。”太宰治挑挑眉,“这不请我吃一个星期的蟹肉大餐说不过去吧。”
“请当然可以请,但是你胃不好,一周一次怎么样?”
“好啊,那现在就走!”
临河的一家小店里,太宰治欢快地啃着蟹肉,倒刺极多的壳在他手里不过数秒便只剩下雪白的蟹肉,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国木田独步看着他因塞满蟹肉而鼓起的腮帮,莫名像极了松鼠,便忍不住想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太宰治冷不丁开口,说得含含糊糊地,“你肯定在心里偷摸笑我。”
“太宰,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他翻看着手里的笔记本,“羡慕你想和我走便走了,想吃蟹肉便吃了,自由自在,没心没肺。”
太宰治眨眨眼,有些无奈,却没说话。
这尘世浩大,外头的世界一片焦土,又有谁能逃过战争的劫数,真的自由自在呢?
05.
“啊国木田君——我不想走路了嘛,走路超级超级累的诶!”太宰治摇晃着国木田独步的肩膀,气息杂乱地仿佛下一秒就会背过气一样。
“那我背你?”
“真的吗,太好了!”太宰治一下跳到了他的身上,差点一个踉跄摔个狗啃屎。
“从我背上下去!太宰,别得寸进尺,还蹬鼻子上脸了!”
国木田正忙着把太宰治从背上甩下来,却突然被他猛地抱住,转了个方向。
“嘭——”
一声枪响近在咫尺,国木田独步整个人都呆住了,仿佛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跌坐在地上,视野中只剩下了太宰治栗色的长发,拂过脸颊,有些发痒。
“哼……”太宰治哼闷一声,藏青的和服晕开一团深色,鼻腔塞满了血腥气,然后如同被切断线的木偶一般,倒在了国木田的怀里。
“……太宰?”国木田独步的声音很轻很轻,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是易碎的梦境。
“居然没有杀死你吗,真是好运。”对面举枪的人满脸仇恨。
“太宰?”
“咳……国木田君……”
枪响震惊了附近恰好在巡逻的警卫,在此人正要开第二枪时将他按倒在地。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啊!”
被这充满恨意的喊叫唤醒,国木田独步转向他,血一下子冲上来头顶,咬牙切齿地嘶吼:“你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说话!不然我把你碎尸万段!”
“呵……你杀了我的哥哥,还问我干什么?”他仇恨地看着每一个人,“我的哥哥,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你们!非要说他是什么异能者,冲进我家二话不说就杀了他!我凭什么不能报仇?”
“你到底在说什……!”
国木田正说着,脑海中突然闪过在江市村庄里的画面,他在离开满是鲜血的房间时,好像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人。
凶手已经被警卫拖走了,可国木田还怔在原地,不知名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死了。
“国木田君……”
“太宰,我在,我在!”他这才醒过来,如梦初醒般语无伦次,“你别动,我带你去诊所、去诊所。你会没事的……没事,都怪我!怪我袖手旁观,才会被当成警卫的同伙,成了报复的对象……太宰,太宰……”
“别费事了……”太宰治指了指自己的伤口,那是一出致命伤,失血过多便再也无力回天,可偏偏这里离最近的诊所都要走上半个小时。
国木田的手一下子凉了下来。
“我看过太多人死在面前,今日,今日……”他也笑了,“终于也轮到自己了。”
太宰治的胸口灌着风,已经很难再呼吸了,他徒劳张着嘴,眼前又是一片模糊。
“别哭啊……”是国木田的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让太宰治在这最后的时刻都没有办法看清自己名义上爱人的面庞,“国木田君,这世道下人……人人都哭着,可是会、会好的。”
是吗,会好吗?
“你这个自称的悲观主义者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吗?”国木田想笑,可眼泪总先一步涌出来,他徒劳地擦着,擦不干净咸冷的眼泪,更擦不干净不断流出的鲜血。
眼泪比国木田先发现自己爱上了他。
太宰治就像他在这个糟糕世道下一枕槐安的梦,可如今,就连这个梦也要醒了。
“没关系的,国木田君。”太宰治努力稳定着自己的呼吸,尽力说得平稳而充满期待,“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都在忠于你的理想。”
国木田已经快听不见太宰的声音了,他的脑子里全是当晚满屋的鲜血:“可都怪我……如果我不做袖手旁观的刽子手……”
“世界不是理想,没有人能做到完美。永远不要……不要像他们一样为了理想不择手段,不要憎恨……无法如愿以偿的世界。那样伤害的只会是、只会是无辜的人……”
太宰治的眼神温柔而悲伤,也许那不是他的眼神,而只是国木田映在太宰眼底的情绪,绝望得快要溢出来了。
他迫切地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也许只要哭湿了枕头就能醒来。
“你所坚持的正义、公理和理想,请……请从自己的内心去寻找吧,而不要、不要强求这个糟糕的世界,好吗?”
太宰治眼神温柔,失血过多让他说得很小声,嘴角的笑意像一束封进玻璃瓶的夕阳,刺痛了国木田望向此后余生风景的眼眸。
“好……好,我明白了,太宰。”
有一双鸢色的眼睛永远闭上了,有一个一心追求纯粹理想的少年,终于苦痛地长大了。
国木田独步找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给太宰治立了一块石板碑。可石板坚硬难以刻字,他便撕下一页笔记本,准备写上太宰治的名字。
可纸张一撕下来便诡异地变成了一碗蟹肉蒸蛋,国木田独步吓了一跳,一失手便摔了碗。
是真的?
他回想许久,才发现撕下来的这页笔记本里写了字,是为了提醒自己明天给太宰做螃蟹蒸蛋。
为什么记事本的纸张能够无视物理法则变换形状?
国木田独步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登时瞪大了眼睛,急忙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字,然后撕了下来。
他的手里果然出现了一把刻刀。
原来……
国木田独步跌坐到地上,一时难以接受。
记事本是太宰提出要换的,当时拿到手他还特意摸了摸。想到这,国木田马上打开笔记本,来回翻找仔细搜索,终于在首页的封皮里,找到了一块属于太宰的藏青衣角。
太宰……
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个名字,泪流满面。
06.
“母亲,许久未见,一切安好?”
国木田独步回到了当初厌恶非常的家族,却不是为了妥协,而为了永远道别。
“好,好……我都好。”年迈的妇人擦擦眼角的泪,殷切地询问,“孩子,还走吗?”
“是,母亲。”
国木田独步想回到福泽谕吉那里。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老师的帮忙。
“那你的婚事……?”
“母亲!”国木田眼神坚定,“我当日离家一是为了实现理想,二是为了找寻自己心爱的人,而不是听从家族安排,和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子度过一生。”
“你就听母亲的话,见一见又何妨?兴许你会喜欢呢?”
“不会。”他掷地有声,“我已经有心爱的人了。”
妇人喜出望外:“那……那什么时候带给我见一见,好不好?”
“……以后有机会的话。”
国木田说完转身离开,并未见到母亲手里结亲对象的照片上面,是一张他熟悉至极的脸庞。
END.
最后的最后,异能者与普通人终于和平共处,甚至为了保护普通人的安危将自身置于险境之中。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一名叫国木田独步的年轻人。
—————————————————————
第一次写国太,大家万圣快乐!
一不小心就错过中秋了😭给小可爱一个迟到的中秋快乐!!!非常开心你能喜欢我的文,不过确定是治愈不是致郁嘛哈哈哈哈哈🤗
✔本文又名《杀手先生养"猫"记》,点击即看口是心非中也的养猫指南
✔大中小宰,来点温馨的故事
✔ooc甜文,全文9k+
@世童 ,老婆生日快乐😘
幸好命运偶尔失神,让我不再是世上一个孤独的瞬息。
01.
杀人是一项特殊的工作,但再特殊,也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只要是为了钱,为了生存,那么在普通人眼中神秘又恐惧的职业也会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在夜幕笼罩的小巷深处,中原中也拧断了目标的脖子。他仔细清理干净指纹和血迹,甚至连墙缝里蔓延攀着的青苔都喷上药水后,才准备转身离开。
“喵!”
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看去,凭借极强的夜视能力才勉强和一双圆溜漆黑的瞳孔对个正着。
那是一只通体纯黑的小奶猫,身上乱七八糟裹着几根脏兮兮的绷带,也许是它从垃圾桶里淘来的宝贝。
这只猫实在是太过瘦小了,估计很久都没进食,以至于被他踩了尾巴,也没有力气反击和移动。
“喵……”细小的叫声软软的,拖着有气无力的尾音,小黑猫扒拉着中原中也的裤脚,企图拯救自己的尾巴。
他这才回过神来挪开脚。
见尾巴得以解脱,小猫于是自顾自团成一团,然后咬起绷带的一头,将受伤以致无法摆动的尾巴拖进略微温暖的肚皮里,便一动也不动地闭上了眼睛。
好乖,好像有点可爱。
——但是他该走了,拖得时间越久就会越危险。
中原中也转过身迈开脚步,又停了下来。
杀手先生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不知自己来自于何处。生命与生命之间联系他并不是太懂,所以才会做着这样一份对于旁人而言万分残忍血腥的工作,斩断了不知道多少人之间的牵绊,致使多少人阴阳两隔。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方才毁掉目标身上定位器的时间太晚,其余人很快就会追到这里。
可是杀手先生也知道,这种联系微妙又容易上瘾,一旦插手进彼此的生命里,往后的轨迹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中原中也翻上墙头,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往小猫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能去碰它,万一发出什么声响,后果也是自己承担。
脏乱的绷带下那只瘦小羸弱的生灵也许只有一个手掌那么大,是还没有断奶的年纪,现在却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到。尾巴应该被他踩断了,身上肯定也有别的伤,也许明天、也许后半夜,它就会躺在这里失去呼吸。
想到极可能再也看不到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中原中也莫名有些遗憾:方才并没有看清它眼睛的颜色。
巷口那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他咬咬牙,跳下墙一把把小猫捞进怀里,扫去脚印换个方向离开了。
也许是知道自己的处境无论如何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也许是知道此刻微弱的声响都有可能引来敌人的警觉,小猫骤然被纳入滚烫的怀抱也不吵不闹,而是用头顶蹭了蹭人类裸露的脖颈。
距离太近了,近到可以听见小猫喉咙里细小舒服的呼噜声。中原中也从没和活物这样紧贴过,甚至浑身一颤。
但他好像并不是很排斥。
"记住了,我只是害怕有血迹在你身上被查出来才把你带走的。"恶狠狠的话语偏生用压低了的声音威胁,反而失去了气势,只剩下虚张声势的口是心非。
小猫的回答是轻轻舔舐了一下他的下巴,就像羽毛拂过。
"幸好送来的及时,不然尾巴和后腿就残废了。"医生小心翼翼将针头扎进手臂,试了好几次才抽出一点血来,"它太瘦了,肯定很久没有进食,还是需要输血。"
"说起来先生你是在哪里捡到的它?我改天也去蹲守!"另一个医生满眼爱怜,轻抚着小猫柔软的黑毛,"难得见到又好看又不闹腾的流浪猫,乖得令人心疼。"
"喵呜——"小猫粉嫩的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女孩的手指。
"啊啊啊啊太可爱啦!它在回应我诶,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在小巷里。"杀手先生向来沉默寡言,不知如何与人相处,骤然碰到热情自来熟的医生,便更不会说话了。
"它的眼睛真漂亮,像一轮深红的夕阳似的。在猫里也是很罕见的瞳色呢。"
中原中也和小黑猫对视,他看着这只也不知道会和自己有多少羁绊的生物,突然说道:"鸢色。"
带有强暗赤味的茶褐色,火烧云燃尽前最后一刻的颜色。
"万幸,虽然看起来很虚弱,但好在没有猫瘟这些棘手的问题,等输完液就可以带回家了。"医生如释重负地朝着中原中也笑了出来,于是他的心情也跟着轻快不少,"先生想好给它取个什么样的名字了吗?"
"……还没有。"
医生一早便看出了面前这个男人的不善言辞,对此毫无意外:"那先生下次来的时候可要先想好了。"
02.
从没有人告诉过中原中也,照顾一只猫居然是这么繁琐和锻炼耐心的事情。
"等会儿,别跑!"他一只手拿着药片和针管,另一只手艰难地捞起满屋乱窜的小猫,"喝个药跟要了你的命似的。别动!别乱动……啊!别去红酒柜上!"
在杀手先生逐渐崩溃到绝望的视线里,前肢还绑着绷带夹着固定板的小奶猫上蹿下跳逃避着喝药,丝毫看不出前两天的半死不活,简直就跟瞅准了目标似的直直冲向红酒柜,一尾巴扫掉了最贵的那瓶。
"我的柏图斯!"
中原中也的哀嚎在酒瓶碎裂的声音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鲜红的酒液简直就像心头正在滴血,于是他化悲愤为力量,以撞断两个桌腿的代价一把擒获了罪魁祸首。
"看你往哪跑。"他用给任务目标灌毒药的手法打开固定住了小猫的嘴,迅速将小药片塞进了它的喉咙里以确保不至于吐出来,又推了一针管的水,然后一把按住了猫脑袋。
小奶猫被捏得整个脑袋都扁了,眼睛也闭了起来,微翘的嘴巴就像在撒娇一样。
好一个忍辱负重的委屈猫猫头,杀手先生不愿意承认自己又被这个毛绒弱小的生物可爱到了,别扭地松开了手:"要不怕你病死我家里,谁乐意照顾你这种不好好吃药的猫。"
——浑然忘了之前是谁执意要把小猫拐回家的。
小猫被松开后立马跳远开来,找了个角落自己窝着了。
中原中也眼睁睁看着它走远,只好默默安慰自己:它才刚来到陌生的环境、遇到陌生的人,疏远些也是正常的。
——可它明明就主动舔了那个医生的!
他没好气地放下饭碗——一个从前专门盛水果的最贵的碗,如今成了小猫的食盆:“牛奶,爱喝不喝。”
做完这些,中原中也才有空吃晚饭。可他明显心不在焉,嚼着牛排时眼睛还不自觉到处看,看来看去的目的地,却都停留在了那个食盆上。
约摸过了大半个小时,久到最后一小块牛肉就快要被切烂时,小奶猫终于从沙发角落里挪了出来,鼻子动了动,嗅了好半天味道,然后才小口小口舔舐着牛奶。
中原中也这才松了口气:碗里搁着的可不是什么牛奶,而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羊奶粉冲泡的,生怕不合它的口味,现在小猫喝了才彻底放下心来。
03.
“它长胖了好多啊,先生您养得真好。”
医生明显还记得这个瘦小乖巧的生灵,惊喜地感受着手下的触感已经是能摸到皮肉的肉感,就连毛发也光滑不少:"欸对了,您的名字取好了吗?"
"还没有。"
"那您平时想找它或者吃饭的时候怎么喊小猫过来呢?"
中原中也摇摇头:"我喊它它就当没听见,吃饭也是自己到点了跑出来吃,平时就找个角落躲起来。"
每次喂药找它的时候就跟抄家一样,比如前两天该吃药时,中原中也把不算大的家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找到小猫。
他无比怀疑小猫是跑到外面去了,可门窗都是为以防万一特质且封死了的,没有特殊技巧肯定打不开。
中原中也否定了这一猜想,却实在想不到小猫还能躲在哪里,于是精疲力尽地瘫倒在沙发上思考人生。
"喵——!"
细小软乎的叫声从屁股底下传来,中原中也"腾"地一个起身,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沙发。
幻听了?
不可能。杀手先生从不怀疑自己的耳力和眼力,可棕色的沙发一览无余,根本没地方藏猫。
等等……
十分钟后,中原中也从开膛破肚的沙发里找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去的猫。
"我三百万円买的沙发!"
很好,算上那瓶柏图斯,这只流浪猫的身价至此已经飙升到了中原中也一单S级任务的赏金。
"噗。"听完他的话,医生莫名地从这个男人毫无感情的叙述中听出了一丝可怜兮兮的味道,"生来就在流浪的猫是这样的,不伤人都算好的,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让它完全信任你、依赖你呢。"
"嗯。"中原中也揉揉小猫的头,不出意外地看到后者地避开了,"谁要它的依赖和信任。左右它已经花了我够多的钱了,为了这些钱也不能丢了它。"
医生已经摸清男人的口是心非,忍着笑问道:"那名字呢?"
"等它什么时候亲近我了再起名吧。"中原中也一手捞起猫,一手拎着药品和零食跟医生告别,"那个时候它才属于我。"
"我期待着那一刻,和一个属于它的名字。"医生笑着和他说再见。
04.
也许这只猫根本就养不熟,中原中也有些泄气。
彼时他正烤着小鱼干,等着水分烘干的时候腾出手做了一份猫饭,鸡胸肉都细心扯成了丝。
将饭碗放到地上时,这次不同以往,小猫听到声响便跑了过来。中原中也不禁眼前一亮,看着小猫吃饭时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又上手去摸。
好软、好可爱。
这一次猫居然没有再拒绝他,于是杀手先生几乎老泪纵横地欣慰抚摸着,直到他的抚摸已经打扰到猫吃饭,得到喵喵几声制止之后中原中也才堪堪停手。
团云模糊了遥远的、殷红的夕阳,无数从一万五千多万千米处逃出的光奔赴在猫咪的身上,好像太阳从那头而来、在它的身上投影出世界影影绰绰的温柔,最终隐秘在黑猫发出朦胧光晕的皮毛上,让见到的每个人都得到柔软的抚慰。
这幅画面深深倒影在中原中也天空蓝的眼眸里。
这是他们之间关系的一个巨大的飞跃,杀手先生非常确信。
可这样太慢了。
杀人是一项极其考验耐心的工作,为了完成目标,中原中也甚至可以为此蹲守上三天三夜,可面对这个瘦小的生灵,过往极其优秀的耐力却好似统统不见了。
因为这是这个世界上和中原中也唯一有联系的生物,他没有办法拒绝猫咪温热舒服的身躯,没有办法拒绝和这个小家伙产生的羁绊。
如果他和从前一样孑然一身,孤独又算得了什么呢?
现在一个毛绒绒的猫咪就在你面前,可你却不能时时刻刻抱着它取暖,这简直比戒毒还要难受。
或许他的猫不太一样,它只是很独立,不喜欢和人类亲近罢了?
——可它从来没有拒绝过医生的抚摸。
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中原中也甚至没有得到猫咪一次的主动亲近。今天终于有了进展,就像是寒冷的人划亮火柴,第一次感受到稍纵即逝的温暖,不会觉得满足,只一味渴求更多。
我在它心里到底算什么呢?一个长期的饭票、遮风挡雨庇护所的提供者,还是可以相互陪伴到很久以后的羁绊?
好想知道。
他纠结地扯了一把耀眼的发丝:要不,试一试?
05.
第二天,中原中也早早便出了门,有意无意地忘记了给小猫添猫粮。
他染了发,在人群中跟在任务目标的身后伺机动手。
可对方的警惕性一直很高,总是在人流量不多不少的穿行,神情紧张地盯着每一个可能靠近他的人。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只能在快接近目标时转身走进一家十元店,果不其然听见他不明显地松了口气。
看来不能着急,只能先跟着目标等他先放松警惕了。
这一等就是一整天,中原中也眼看他就快要走到无人的黑暗街道里,却又停住脚步,围在零星几个路人身边边来回走边打电话。他猜测对方是连这回家的最后一段路程都不放心,正在联系前来保护他的人。
要不要赌?
正在犹豫时,中原中也突然发现几个过路人就快要走远,他于是下定决心从暗处捞起一辆自行车冲了出来,快骑到目标身边时才嚷嚷道:"闪开闪开,我刹车失灵了!"
音量控制得恰到好处,根本没有引起除了目标以外的路人注意。
近身的瞬间,目标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对这大张旗鼓的嚷嚷降低了不少戒心。于是他趁机抽出许久不用的匕首,一刀正中心脏。
匕首裹挟着巨大的惯性,将心脏已经碎裂的目标带进了幽深黑暗、好似没有尽头的街道里。
解决了。
中原中也松了口气,精神这才稍有放松,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该死,他一整天都没有给小猫吃饭了!
今早出门前,他本意只想忘记给小猫添早饭,等中午回来时看它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对自己稍微亲近一些,或者过来催促他添饭,这样便可以证明猫咪是有些依赖他的。
但这一切都被这个过分警惕的目标给搞砸了。
中原中也低声骂了一句,加快了清理现场的速度,几乎是飞一样地跑回家去。
"老样子,这个路段一整天的监控按我发的重新覆盖。"伪装处理后的声线通过加密线路传过去,他找到熟悉的黑客,抹去了今天的行踪。
"没问题。看样子你今天的麻烦不小啊,污浊。"
"废话真多。"中原中也挂断电话,望向不远处家里黑灯瞎火,没有一丝光亮时,心里一紧。
也不知道小猫会不会害怕?
怀揣着有些担忧的心情,他快到家门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外套还没有处理掉。
"该死的,大意了。"
匆匆烧掉外套,又害怕小猫认不出自己,中原中也冲掉头发上临时染的色,这才进了屋。
喊了好几遍猫咪都没有应声,做了心理准备的中原中也并没有太担心,毕竟猫粮袋子就在自己的卧室堆着,小猫饿久了肯定会找吃的的。
他推开半掩的卧室门,却看见了完好无损的猫粮。
难道它没有自己找吃的吗?
中原中也的心彻底悬了起来,翻箱倒柜地找起猫来,甚至为此又拆了自己新买的沙发。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浑身是汗的中原中也坐在一室狼藉里喘气,眉头紧锁,却突然瞥见了没有上锁、开了一道小缝的窗户。
……
看来他的搜索面积必须扩大到家附近的十八条街道了呢。
06.
早上九点零七分,一夜未合眼的中原中也眼冒金星地翻找着垃圾桶,就连路人惊诧的目光都没力气搭理了。
"这小东西总不至于躲垃圾桶里了吧,老子精细养了那么久难道还改不掉它流浪时脏兮兮的臭毛病?"
话音刚落,抄起一袋垃圾的中原中也便和一双圆溜溜的瞳孔对视上了。
"喵喵喵?"
"……他奶奶的。"
眼看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又要跑,中原中也眼疾手快地把它捞进怀里,骂骂咧咧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还有脸叫,还有脸叫!"
"喵——"
"没饭吃不会自己在家找?懒得抽筋非得我放碗里你才会动嘴巴是吧?"
"喵!"
"你还喵?我都没喵,呸,我都没骂你喊个什么劲儿。"
"喵呜。"
"又不是不给你饭吃,只是有事耽搁回家晚了而已,怎么就直接当自己没饭票了要出来翻垃圾桶啊!"
"喵喵喵!"
"是,我是早上忘了放,等着中午回来给你烤小鱼干吃来着,只是有事……那你也不至于当我死了直接跑路吧!"
"喵。"
怀里是哺乳动物恒温热的身体,它呼吸时的起伏牵动中原中也手臂的皮肤,慢慢安抚下来他慌乱惶恐的心跳。
"还喵!"回到家里,中原中也没好气地看着原本被自己养得油光水滑的皮毛脏兮兮蹭着灰,就连肚皮都被不知道什么饮料打湿了粘成一缕一缕的,无法容忍地闭了闭眼,毅然把小猫拖进了浴室。
"喵!喵呜!"
"叫叫叫!叫得跟杀猪似的。"中原中也被扑腾得浑身湿透了,有些无奈地抹了把脸,"做蟹肉给你吃好吧,别叫了。"
小猫终于不再甩水了。
洗干净的一人一猫坐在狼藉一片的屋子里,终于从兵荒马乱的生活中偷得一点岁月静好。
中原中也放下小猫的饭碗,那里面果真有剥好的整整一只螃蟹。小猫于是从沙发下钻了出来,吃饭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是真的饿坏了吧。此时此刻中原中也终于能从紧张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望着猫咪纯黑的、软乎乎的毛长长叹了口气。
他后知后觉地想,也许野猫生来自由,无需人类累赘泛滥的爱意。
这样也好。
是他自作主张将这只小猫带回的家,这段羁绊本就是强求来的。可他还是不知满足,给予便要求回报,但也许他的给予在猫咪眼里只是自我感动的负担。
"你的世界太大了,对吗?"中原中也看黑猫小口小口舔舐着食物,没有像往常一样试图伸手去抚摸它,"大到能承载万物,却容纳不进任何一个人。"
可他说完自己却笑了:"我真是疯了,孤独到和一只猫说这些。快吃吧,我不给你取名字了。"
中原中也用一个阴差阳错的实验,证明了他永远不可能真正拥有这只自由的猫。
07.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中原中也狼狈避开挥来的匕首,后撤步踢中后面偷袭而来的人,然后转身一刀捅进了他的脖颈,却也被旁边的人划伤了手臂。
他喘着气,目光阴沉地看着从前后左右围堵着他的二十三个人。
又是什么时候暴露了行踪?
今天原本一切正常,他起得比平时早些,想着去宠物店给小猫多买些磨牙的零食,却在小巷里被围堵,二话不说就要他的命。
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他握紧从敌人手中夺来的匕首,这是他唯一的武器。唯一值得庆幸的只有他们怕惊扰居民,所以并没有带枪。
二十三个人……
也许他的,不,那只黑猫再也找不到它的便宜饭票了。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上班族精疲力尽地回家,学生放学的路上还在七嘴八舌讨论着题目和八卦,退休在家的大妈赶着去抢购打折半价的便当。
不知不觉,天就已经黑了。
猫没有等来那个傻兮兮要给它当饭票的人类。
可它没有像上次一样毫不犹豫地离开,而是从沙发一角里钻了出来,坐在大门口,等着他。
直到日出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猫咪身上,它依旧没有等来那个人,饭碗里空空荡荡的,没有蟹肉、也没有猫粮。
他太累了。
初春的地面原来这样冷,中原中也瘫倒在地上,发丝都被自己的鲜血打湿,失血过多让他的动作都变得迟缓。
死亡于他而言从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他甚至想,自己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也许是那件到家附近才烧毁的外套上被临死前的目标抹上了追踪的药剂,也许是替换的监控被重新恢复,谁知道呢。
眼前是昏黑的天和灰蓝色的云,暗沉沉难看得紧,不如那天如血的残阳,温热地渗进猫咪柔软的毛发里,照亮了他孤寂二十余年的路。
啊,那只并不属于他的猫。中原中也无意识勾勒出一个温柔的笑。
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那只猫并不属于他。没有他,猫咪可以自己去找食物,继续它自由的流浪。
只是不知道以后它是否会短暂想起,那个半路弃它而去的人类饭票。
也许死亡并不都是世人传言里的恐惧和离别,至少它能让太多的事情在这一刻得以释怀。
譬如猫咪太漂亮的眼睛是陷阱,总让你觉得自己能成功映入它的眼底;譬如猫咪从不属于任何人,它属于世界和自己;譬如杀手污浊原来注定孑然而来,茕茕而去。
但是那只自由的猫也曾进入他短暂的生命。
"但我果然还是很想给你取一个名字啊……"中原中也笑着,鲜血从喉咙里不要钱般涌出,呛住了气管,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咳嗽了。
他凌冽的眼角含着笑意,伴随着属于小猫的名字轻轻念出来,如新雪初霁,淌开些许融化的温柔。
没有人有机会听见他给小猫取的名字了。
清晨,太阳照常升起。
黑猫轻巧跳出屋子,在附近的街道一条一条地搜寻,终于在不远处的狭长小巷里嗅到了残存的血腥气。
它走到自己这个便宜饭票的身边,轻轻舔了舔他已经冰凉的脸颊,权当一个迟到的告别。
中原中也终于得到了他从前奢求的亲近,在这个世界上,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只是杀手先生再也不知道了。
00.
"小!矮!子!"太宰治愤怒地指着书的结尾,"你这写的是什么!"
"结局啊。"中原中也挑挑眉,"你没大没小喊什么呢,叫哥。"
"呵呵,我不会叫一个比我还矮的人叫哥。"
"你再说一遍?"
"小矮子小矮子小矮子!"
如果太宰治眼底的愤怒能化为实质,恐怕中原中也此刻已经被捅个对穿了:"说好的让我死呢!你个老不要脸的不讲武德,平时不让我自杀也就罢了,小说里满足一下我也不行?"
"你是我捡着养的,我死了你都不能死。"他呵呵一笑,"我记得上次是这么跟你说的。"
"这就是你把自己写死的原因?"
"不然呢。"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砸出手里的蟹肉罐头:"谁写个自己噶了的小说还用真名啊!"
"真人真事改编,自然用自己的名字更顺手了。"
中原中也在写小说之前,曾经是一名杀手。
和那本小说里描述的一样,他前二十年的故事乏善可陈,直到在任务途中遇到了太宰治。
那个时候太宰还很小,不过十余岁的年纪,裹着一件破烂却用料极好的藏蓝和服,绷带缠得乱七八糟,一副被虐待过的走失儿童模样,在偏僻小巷恰好目睹到了他杀人的场景。
中原中也本性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小孩又是恰好经过,看到这个场景不吵不闹,又或许是吓傻了。左右自己也做了伪装,所以他本打算放太宰走。
但是太宰治拉住了他的衣角:"你带我走,要么杀了我。"
"放开。"
"追你的人就在不远处,你要是放我走,我会告诉他们你的行踪。"
无可奈何之下,中原中也只好带走了太宰治,从此开启了自己的单身带娃之路。
但是太宰治可比小黑猫难养多了,挑食又爱自杀。直到中原中也第三次从浴缸里把企图溺水太宰治捞起来时才终于确定,那天太宰治看似是想找个长期饭票,实则是想借他的手早日投入死亡的怀抱。
"中也你是笨蛋吗,现在才意识到?"太宰治一脸鄙夷地看着他,"谁会威胁一个看起来就是单身老直男的杀手养自己啊。"
"那真是不好意思,居然真把你养了。"
"对啊!"听到"道歉"的太宰治更来劲了,"哪个杀手警惕性这么差,居然敢把一个陌生小孩儿放在身边!简直是侮辱了杀手这一职业。"
"所以我不干了。"每天都要默念一万遍不跟未成年计较的中原中也心如止水,"要是想吃蟹肉就别说话。"
太宰治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看到冰箱里的帝王蟹了,你又不喜欢吃蟹肉。"
言下之意时不管怎样你都会做给我吃的。
中原中也咬牙切齿:给这死小孩儿惯坏了,还是那天看着最顺眼。
那天一如小说里所写的,中原中也先前的任务出了岔子,在当晚遭到了敌人的围堵。
但不同于小说的是,太宰治并没有像那只小黑猫一样等在家里,等那个一个人没办法回家的杀手。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并及时赶到了中原中也的身边。
彼时自觉无以为继的中原中也已经精疲力尽,是太宰治从暗处而来,一枪一个利落放倒了剩下的敌人。
中原中也惊讶地嘴巴都歪了:"你哪来的枪和消音器?"
"从你房间找的。"
"你的枪法为什么这么好?"
"小时候练的。"
"哦哦……不是,我锁了门啊!"
"你那叫锁门吗?"太宰治满脸嫌弃,"拿根铁丝一撬就开了。"
失血过多的中原中也带着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巴晕倒了。
所以说小说是悲剧,而生活则被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过成了喜剧。
在那次死里逃生之后,中原中也便慢慢金盆洗手,不再以杀人为生了。
虽然前杀手先生从没说过,可他其实也和自己笔下的"中原中也"一样孑然而来,找不到留在这个世界上的联系。
是满身负能量的太宰治来到他的身边,分明想死却又积极异常,给予了他如墨般虚无的人生一轮即将沉入海底的夕阳。
那夕阳并不亮堂,也不足够温暖,可对于他这种久居暗处的人来说刚刚好,足够两人拥抱以慰藉余生。
太宰,我的太宰啊。
太宰治向来浅眠,此刻躺在他的腿上却睡得安稳。中原中也看着怀里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珍重地揉了揉他微卷的头发。
我们被彼此捕获,不会再孤单了,对吗?
尾.
在那本小说的后记里,只有一句话——
孤独的反义词,是你。
END.
—————————————————————
隐藏结局是最开始设想的结局,其实逻辑上更加合理,但思来想去还是改了,毕竟世童喜欢甜的。
一个多月后我终于更了,希望自己赶快调整好心态。